姑获鸟 三 午夜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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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即逝的年代
里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典一口钟。
城墙,胡同,鼓楼,戏园子,大鼓,旗袍下的白腿。
工厂,化学烟雾,画圈的通红拆字,军大衣和自制的铁环。
便宜坊的鸭子,东兴楼的狮子头,金生隆的爆肚、脏辫儿,吉他,摩托引擎,树村扎堆的青年们。
转瞬即逝的年代,转瞬即逝的故事。
流转千年的物貌,终将在午夜沸腾!
任尼/冯夷
特权
“赶紧回来,那里剩下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忍土方面,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啊,大概没有吧。”
一身西装的任尼站在一颗电线杆的面前,脑袋压着电话。
“无论如何,立刻回来,门,我给你开好了。你应该已经到了吧,感化胡同。”
“嘿嘿。”
一股清亮的水柱滋在电线杆上,黑白的狐臭广告被泡得发烂,然后浇落在地。
“知道了,老板,我会回去的。说起来,我应该感谢这次遭遇,不然,我哪有和您这样的大人物连续通话的机会啊。”
任尼的表情很轻松。
“躲着点这次事件的行走,你的行踪容易被记录下来,何况,邮差不是那些武斗派五虫的对手,死多了,我的帮手也不好找。”
“了解,了解……”
任尼脸上带着狭隘的笑,还猥琐地抖动了几下那活儿。
电话那边的女人嗯了一声,把会话结束。
任尼伸了个懒腰。
掏出自己的游戏手柄,看了两眼,又收了起来。
“我原来,听说过类似的事……”
裴云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大人物,会派遣手下的人,毫无痕迹进入低位的阎浮事件进行交易。只是从来没遇到过。”
滋在电线杆上的水流一下子萎了下来。几滴水珠稀稀拉拉的,最终断流。
“兄弟,冷静点。我有后台的,你想好了。”
任尼说着,双手举高,证明自己没有主动攻击意图。
“其实没所谓。”
裴云虎默默带上指虎,黑色小篆带着滔天的恶意,朝任尼扑了过去。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初见面
李阎点了点头,把目光转移到墙角,端着海碗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头发散乱,穿着一身发皱的西装,正大口吞咽碗里的热粥。
见识过一路诡异的死白色流带的李阎毫不犹豫地对这个男人发动了【惊鸿一瞥】。
没反应……
男人似有察觉,手上一停,他抬起头,嘴角还带着粥渍。
“我不会【惊鸿一瞥】,所以再确认一下,你就是李阎?”
九翅苏都往外伸着脖子,她的视线被丹娘挡得严严实实。
“你找我?”
“也不算,之前听说过你,没想到碰巧遇到了。”
李阎默然一会儿,轻轻说道:“脱落者?”
气氛陡然一紧。
男人吹了吹碗里的热气,碗里倒映出他的五官,那是一张极为淡漠的脸。
“你见过太岁,认得出我也不稀奇。”
男人明朗地笑了笑。
李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咬下好大一口。才笑着问:“老兄怎么称呼?”
“思凡,冯夷。”
冯夷,一名冰夷,黄河水神。
“思凡,是个组织么?”
李阎脸上饶有兴趣地问。他背对丹娘,手掌往外一摆,意思是有机会赶紧走。
“游离在阎浮果实之外,脱落者的大本营。”
他冲李阎举了举海碗。
“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么?”
“我?何德何能啊。”
李阎打着哈哈。
“别妄自菲薄,不是谁都能在“十都”就拥有90%!以上的专精的。”
顿了顿,冯夷接着说:“太岁这个名字,对于我们思凡来说,是最疼的一道疤。关于她的一切,我们都格外关注,这其中也包括你。
来之前,有人告诉我,不用刻意去找,死了就算了,但是如果碰巧遇到你,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加入思凡。”
招揽
李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考虑一下,我们是认真的。”
冯夷目光灼灼:
“阎浮有十主,思凡也有八苦。生,老,病,死,忧悲恼,恨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两年前,八苦之一的死苦,太岁余束叛出思凡,十主趁虚而入。生,老,病,怨憎会战死,思凡元气大伤。八苦的位置,空出了足足五个。”
“要知道,十主也好,八苦也罢,这不是虚名,是实实在在的桂冠和力量。如果留在阎浮,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接触不到这个层次,毕竟,这一任的羽主,可是把一向冠绝五虫类的毛主都硬生生压了下去,你想从他的手里抢到羽主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不过,如果你愿意加入思凡,我会以新任“生”苦的身份,举荐你继承“死”苦。”
李阎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请便。”
“裴云虎是你杀的?”
“嗯,没错。”冯夷很干脆地承认。“圣旨也在我手里。”
李阎心里一沉,眼下的境地,简直比裴云虎没死的时候还要糟糕。
他嘴上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给我的伙计们,开一条路出来。”
“开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人称为脱落者么?”
李阎摇了摇头。
冯夷解释说:“传说中的南阎浮提,孕育世界的宝树,树上每一颗果实,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而阎浮果实的精华,蕴含无限可能和生命力的根源,称之为阎浮果核。”
“通常来说,只有果实自然枯萎,行走才有拿到阎浮果核的机会,但是……”
冯夷摊开手掌,一抹诡异的死白色在他的掌心载浮载沉。
“思凡之力,是阎浮之中独一无二,可以把阎浮果实的果肉剥离干净的力量。”
“果实脱落。便是把剔除阎浮果实的果肉,只剩下阎浮果核。”
“不过也因为如此,有的人会把我们称作阎浮的害虫。”
冯夷的笑容依旧明朗。
“剥离果肉,抽离阎浮果核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做。按照前辈的说法,即使是这种排位在五百以后的小型果实,其果核的稀有程度,也不是普通的“传说所”异物能比拟的,拿到阎浮果核,思凡就有把握突破后土的封锁,重新降临阎浮世界。”
冯夷打了个响指:“不过,你只套我的话,却没有半点和我讨价还价的意思,看来,你是否决我的邀请了?”
李阎沉吟半响,悠悠开口:“我……”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冯夷走到桌子面前,拿起签筒随手一甩。
一颗漆黑的竹签啪嗒掉下。
他拿起来一看。
“马落空亡格;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冯夷面无表情,抓起签筒再次摇动起来,好一会儿,黑签落地、
“月同遇煞格;竹篮打水,转头成空。”
他没好气地一瞥嘴角,把签筒扔开。
当啷一声,求签筒落地,正巧砸在李阎脚面上。
李阎看了一眼后堂,弯腰去捡那签筒,一根黑签从筒里掉了出来,上面刻着篆字。
“贪武同行格;穿山透海,后知后觉。”
穿山透海,后知后觉。
李阎咂摸咂摸个中滋味,把求签筒递给丹娘:“玩玩?”
丹娘接过来,手指滑过油光水滑的暗红色签筒,冲着殿上的感应随世仙姑(三霄娘娘的民间称呼)神像盈盈一拜,这才晃动起签筒来。
划朗朗响了一阵,黑色竹签掉在蒲团上,丹娘捡在手心,定睛一瞧。
“石中隐玉格;昼夜难舍,人间不住。”
李阎凑过来看了两眼,笑道:“人间不住,有点意思嘛。”
冯夷把手按在香台上,悠悠叹息:“小把戏而已,作不得数。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你要我加入思凡。”
“那你的答案呢?”
李阎和冯夷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一米。
“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走不出这间庙了?”
诡异的死白色从冯夷的手心迸射出来,肆意张扬。
“对!”
李阎手心搓着后脖子,莫名笑了起来,越笑,脸上的煞气越浓。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进步,旋腰,李阎的睫毛擦过那抹恐怖的死白色,硬生生撞进冯夷怀里。
空空如也的手里扬起出一抹白金色。
錾金虎头枪。
李阎抖开大枪,大枪吞刃宛如猛虎高扑涧水。硬生生把冯夷挑飞出去。
虎挑。
枪头上嫣红血点不着痕迹,没入冯夷的脖子上。
血蘸。
黑发如墨。羽白如雪,环抱手臂,面容柔美。
姑获鸟之灵,钩星。
隐飞!
李阎脚下雁行步,上半身平推枪身,大拇指往下一压枪杆。
虎头大枪化作漫天白金色流光,旋舞的枪缨如同飞燕掠水,顷刻间淹没了还没有落地的冯夷。
燕穿帘!
双臂环绕的姑获鸟,八朵莲华萦环。白色羽毛暴风雪一般倾泻出去。以李阎为中心,大殿上凝结成一层霜白。蜘蛛网似的霜挂蔓延到梁柱和香台上。
嘭!
血蘸爆发!
……
“你发动了血蘸,共造成额外伤害九凤强化伤害728%,你的钩星状态暂时消失,持续时间73个小时。”
“姑获鸟吞噬了传承:木魁之枝·翠蔓,你当前姑获鸟觉醒度为56%,你重新唤醒了钩星状态。”
李阎头也不回,飞身撞破窗户逃窜出去,脚尖连点,几个纵越冲出庙门,
冯夷几乎是硬吃了李阎巅峰水准,所有的大枪连技。号称破魔!秽神,杀鬼!除妖!的血蘸伤害几乎打满。
冯夷扯着幔围坐了起来,身上的西装被扯得稀烂,昏黄色水流带着厚重的质感萦绕在冯夷的身上。
他抹了抹嘴角,吐出一口红色的冰块疙瘩。
冯夷脸色平静,没有半点难堪,他从地上捡起红白机的游戏手柄。
“思凡之力虽然霸道,但毕竟是老板的东西,用起来不太顺手。不过……”
他的手指按动着操作手柄,死白色的擦痕纵横贯错,将偌大的娘娘庙抹得七零八落。
大殿上,冯夷身上的昏黄色水流一点点消失不见,破烂的西装也完好如初。
“这位香客,我好心让你们留宿,你却把大殿搞成这个模样,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穿着宝蓝色衣裳,梳双丫发髻的姑娘走出后堂,粉腮气鼓鼓的,她从桌子上拿起金击子,语气圭怒。
“三霄娘娘座下的偏神么,也算是这颗小果实的孕育极限了。”
冯夷喃喃自语,看都没看她,直接摁下手里的游戏手柄。
一道死白色抹痕笔直落下,那姑娘双眼有神芒爆射,金击子朝前一点。
刹那间飞云,流火,蛟龙,天女款动,齐齐迎向那道死白抹痕!
然后连同那姑娘一起,被思凡之力抹成一片空白。
冯夷轻轻走来,周身一道又一道死白色的思凡之力将一切都抹除得七零八落。
“你拒绝过我一次,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冯夷的表情平淡,眉毛上挂着霜。
李阎脸上哼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一指冯夷:“圣旨在他手上,谁有本事找他去拿。”
冯夷噗嗤笑出了声:“我真是搞不清楚,你是蠢还是聪明,是有胆色还是没心眼。”
“苏都,放了他。”
九翅苏都狠狠瞪了那小胡子一眼,才一敛翅膀退到李阎身后。
李阎冲着小胡子作了个请的手势:“你这么有能耐,上啊。”
几人说话的功夫,身边的狮子栏杆,白玉阶梯,成林山柏,都被“思凡”一点点擦去。四面八方一点点逼过来,眼看众人再无立锥之地。
小胡子一抿嘴,愣是没敢说话。即使是淡黑色,甚至深黑色的威胁程度,依靠外力削弱,行走也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
可是,面对这个西装革履,眉毛上挂着霜白的男人,惊鸿一瞥没有半点反应。这是他进入阎浮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没搏过,你怎么知道一定输
小胡子没敢举弓,倒有另一个人站了出来。拦在了冯夷面前。
腰杆佝偻,满身酒气。
李阎讶异地看了武山两眼,其他的人都没说话,他没忍住:“你来真的?”
“再过十分钟,我们都会死。”
武山一指,不远处,太和殿已经被抹成一片死白。
“搏了,不一定没命。没搏就一定没命。等着阎浮来人救?万一来不及,死得憋屈。”
他歪头横了李阎一眼:“没搏过,你怎么知道一定输?”
九翅苏都闻言瞥了瞥嘴,有点不服气。
李阎沉默下来,他不是没话说。自己搏了,但是没有搏赢,血蘸爆发,冯夷却毫发无伤那一刻的无力感,外人难以体会。
可是,李阎没有反驳。反而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武山喝干净金属酒壶最后一口,酒壶上印着五星双合盛的商标。【最后一口双合盛】类别:消耗品;品质:稀有、传说;重获新生,指定任一传承,使其醉酒,获得突破一次觉醒度界限的机会,持续五分钟。四杆大旗,钴蓝,白,赤红,杏黄颜色好像被洗过似的。尖耳朝天的猫将军两只爪子抓着酒壶,咕咚咕咚仰天灌了下去。啪地把酒坛子一摔,身体一阵摇晃,打了个酒嗝。
“小姑娘,你现在愿意把白泽给我,我的实力能再高三成。能赢了这场,也保了你的性命,考虑考虑?”昭心抽出乌黑关刀,看也不看武山:“你长得丑,想得倒挺美。”武山哈哈一笑,四道华彩接天而起。这酒鬼狂吼一声:“不想死地跟我搏一把!”昭心一俯身。手背拖着关刀往前冲。啪!昭心一回头,手腕被昭武拉住。独眼光头脸色沉重,徐徐摇了摇头。再看场上,其他五名行走,都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凄厉的思凡抹向武山的脖子,武山身后大旗翻转,左手撑地一个跟头掠过地面,巴掌所在的位置很快被死白色抹掉。四色华彩汇聚在武山的强壮的小臂上,拳尖上滚动的华彩扬起一抹刀锋,噗嗤一声贯进冯夷的心口。冯夷伤口上半颗血珠都没有,反而是有昏黄的浊水滴落。“思凡,并不是这个人原本的能力,冯夷的黄河水神之力,他才如臂指挥。”武山之前被裴云虎偷袭,才过去几个小时,是凭借【最后一口双合盛】才恢复过来,但是被虎头大枪的打碎的蓝绿色大旗却没什么办法。此刻的武山双眼中已经被四道华彩填满,不是三四道,而是数十道华彩矛锋同时从他背后张扬刺出,四行之力彼此纠缠汇合,锋锐的华彩矛锋雨点一般,噗嗤噗嗤戳在冯夷的身上,昏黄水点四溅而出。
“沙沙……”
拳锋插进冯夷心口的武山耳朵一动,整个人腾空而起,从他背后抹来死白色痕迹扑空不说,更是迎面朝冯夷而去!昭心咬着下唇,虽然立场矛盾,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口喊了一句:“漂亮!”半空中的武山眼角飘飞神芒,身下的冯夷却不翼而飞!一只手掌从天而降,按在了武山的脖子上,冯夷四指收紧,在武山耳边轻轻道:“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可惜了。”猫将军一声哀鸣,冯夷居高临下压着武山的脑袋,往思凡的死白色抹痕里按了下去!金红色火焰爆射,流焰飞窜,来人两柄菜刀交叉在胸前,一双熔浆色的脚丫子踹在冯夷的胸口。紧接着借力一蹦,手里抓住武山的后脖领子,往后飞退。查小刀。武山身后数十道华彩匹练摆荡,挡在了查小刀的两腿之间。“速度和力量和我们差不多,有的打。”浑身上下都是赤红岩浆的查小刀嘴里喊着,至于这话他自己信不信,那就另说。冯夷属五仙当中的“人”,在身体素质上,的确被五虫压了一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一清一浊,两道水流丝带一般缠绕在冯夷身上。
“没工夫跟你们玩了。”
乌黑关刀劈下,带着激荡的白色云气。
“白泽?”
冯夷惊险让过云气,身后石砖勾栏尽作一片废墟。昭心双手握刀柄,关刀劈落,瘦小的身子还飞在空中,冯夷抬手一指,黄河清流直奔昭心额头飞去,被凭空而来的黑色水流砸断。昭武重新幻形,一大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哥,我来。”昭心一甩头发,刀身上激荡的白色云气浓郁起来。“混账话。”昭武骂了一句,从脖子上扯下红色石佛项坠。丢给昭心,他瞥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李阎,脸色发苦。人这种东西,都有从众心理,武山自己上,无人应和,可此刻八人当中,有一半的人参与战团,剩下的几个人也蠢蠢欲动。武山一开始说的话很在理,这几个人也都明白。但是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对于这一点,武山自己心里很清楚,但是他不在乎。你们不敢先上,我先上,吃亏就吃亏,老子可不想跟你们这帮傻逼一起等沉船。
冯夷的面容淡漠,咕噜噜的水声涌动。原本就被“思凡”抹得不成样子的午门前,滔天的浊浪拍墙而起,那择人而噬的浪头,硬生生冲垮了午门五凤楼!
“真碍事!”
武山抹了抹嘴角,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他下意识望向李阎。“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出手的么?”可当他看向李阎的时候,才发觉李阎的眼里,透出勃勃的野望和生机。
“真碍事!”
武山这才注意到,那句“真碍事!”,根本不是冯夷说的!浓稠的夜色被一股更为阴沉的黑暗所笼罩,闷响的碰撞声接连响起,云层中滚动着暗红色的闪电,不是树叉形状,而是蜘蛛网的形状的裂痕。隆隆的破碎声音震人心魄,根根黑羽倒竖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从乌云中倾泻下来。
“还没挖到么……”
冯夷话没说完,扫荡而来的思凡抹过雍和宫殿,流露出的,却不是毫无生机的死白色,而是璀璨的金色豪光!冯夷眼前一亮,身子卷起滔天黄河大浪,朝雍和宫而去,而那望不见尽头的黑色天翅下,一个赤背男人好似陨石落地,带着一圈红色火焰,奔午门而来。无论是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天翅,还是冯夷认真起来卷起的滔天黄河大浪,都刷新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认知。阎浮行走,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十主!”
姒文姬
云海翻腾。陡峭的独崖穿过落日。椰子树上尖叶油亮,血红夕阳倒映在女人的墨镜上。她背靠着棕色的树干,脚边立着冰桶,右手往外,是淡金色的天空。风声猎猎,身长十余米的德克萨斯翼龙掠过天空。肌肉分明的青色翼膜朝女人扑来。翼龙张开细密的獠牙。女人把手伸进冰桶。翅膀带起的阵阵澜流,把女人的波浪长发吹得往后飞舞。翼龙叼着冰桶里捞出来的鲜肉,震翅而去。女人洁白修长的手上有冰凉的水滴滑落,耳边的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了解,了解。”女人挂断电话,狭长的眼眸一眯。“现在的新人,一个个都胆子蛮大的嘛,”她手指飞快拨动,屏幕亮起,是另一个号码。“喂?姒姐。你叫我开门的事,我已经搞定了。规矩我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问。”
电话那头相当热闹,各种游戏音效和人群的赞叹声音不时传过来。时不时还能听到诸如“嚎油跟”,“啊!维尼阿尼某”这类意义不明的人声。
“孔雀,有个名字叫任尼的邮差,你查一查是谁的下线。”
“啊,是“奢比”吧,应该没错。”
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甜美,夹杂着啪啪的按键声和咚咚的摇杆声。
“你通知奢比,这个新人很没教养,等他出任务回来,丢他去丁亥轴的那几块废土里。告诉他,讲电话的时候撒尿这个毛病改不掉,那就割掉以后再回来。”
“没问题,没问题。”
孔雀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女人刚想挂断,对面的孔雀忽然咦了一声。
“你说,任尼么?”
“怎么了?”
“他就在我身边啊。”
女人一愣。
“你说什么?”
“你等等啊,喂,咸鱼,别搞了,你快被上头封杀了!”游戏声音一停,接着是一阵碰倒东西的声音、
“喂~喂~咳咳,那个,是老板么?”
这个声音,女人刚才听过……
“我,我是任尼,请问有什么吩咐?”
一家热闹的电玩店里,穿一身西装,睡眼惺忪的年轻男人挠着头发,看面相,正是任尼!
“……”
“喂?”
“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东京。”
“立刻回阎浮,我要见你。把电话给孔雀!”
女人吼了出来,手指把电话捏得咯咯作响。
“喂,姒姐,怎么了?”
“去查!神·甲子九百八十四,所有阎浮行走的出入记录。还有……”
女人的声音低了下来。
“先别告诉羽主。”
昭心昭武
前门大街。错乱的电线杆上有黑色的麻雀栖息,店铺和店铺紧紧挨着,杂货店,洗染店,照相馆。早点铺。天城斋的饽饽,便宜坊的鸭子,月生斋的酱肉。尽管已经闭馆,依然能瞧得出这个地段白天的繁华、“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昭心倚着门洞,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两只胳膊环抱着龙纹关刀,皱着鼻子,轻唱着。雨丝点在昭心的嘴唇上,青石板被打湿。天空中下起来蒙蒙细雨。比起上次,她除了手指上的小蛇,脖子上又多出一块红色的佛像吊坠。一只手掌靠住墙沿,光头男人步履阑珊,指缝间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干净。女孩站了起来,和男人对视。
“你怎么这么快。”
男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是你太慢了。”
昭心揉着眼睛,对自己的哥哥说道。她仰着脖子,故意拍了拍巴掌:“怎么样,还轻松吧?”“额……还好。”光头男龇牙咧嘴的,他本来就长相凶悍,现在看上去就更凶了。昭心点了点头,伸出白嫩的手背。“那我们走吧。”光头眨了眨眼:“昭心。”“怎么了?”“再一个晚上就好,再一个晚上,六个人就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昭心伸了个懒腰,重重点头:“嗯。”
杜鹃啼血
废墟当中,是泼墨似的血色,肉泥和白骨混合在一起,宛如修罗地狱。和老汉在一起的娃娃脸尸骨无存,被压成一滩肉泥。武山宛如死人,整个右半身糜烂不堪,半张脸的血肉不翼而飞,一只眼眶黑红。昭心嘴唇颤抖着,脸上全是血点,她整个身子埋在一片肉泥里,而糜烂的骨泥当中,露出一抹衣角。“哥?”昭心轻轻地问。毫无声息。“哥~~~”杜鹃啼血。
昭心开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我,我想先处理我哥的遗体。”“其他人先走,我给你两个小时。”羽主斩钉截铁。昭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羽主一低头。“谢谢。“查小刀嘬了好几口烟屁股,才抬头说道:“用火么?”昭心鬓角的发束落下,犹豫了一会儿,她冲着查小刀点了点头。
查小刀把烟头扔掉,走到那片血色泥泞面前,双手合十一躬到地,再抬起头,指尖燃起金黄色的火焰。烈焰四起。昭心解开扣子,扯下身上沾满血泥的衬衫丢进火海。查小刀只穿着清凉的大裤衩,划破火柴点燃香烟,黑烟熏得他直眯眼睛。丹娘走到昭心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递上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从废墟翻出来的,也许你用得到。”
“谢谢。”
昭心的脖颈雪白,脸色柔弱,但还是哑着嗓子,冲丹娘点了点头。点点的毫光飘飞,李阎,查小刀,武山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
李阎目送烈焰血浆,冷不丁地对丹娘说:“我要死了,你就这么办,挺好。”
丹娘目光闪烁:“将军,不会有那一天。”
裴云虎
孙大志
“哦,不好意思。”
“你他妈没长眼啊?”
体格壮硕的胖子戳着云虎的胸口,唾沫横飞,他耳朵扎着耳钉,一脸蛮横。
云虎带着皮胶手套,神情疲惫。
“没注意,没注意。”
胖子一揪云虎的脖领子,把他提得脚尖点地。
车间里十多个工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劝。
“孙大志,差不多得了,小裴是新来的,厂子的机器不熟悉,不就轧着你脚面了么?至于那么不依不饶的?”
说话得是个二十多的姑娘,两道麻花辫子,皮肤细嫩。
胖子一撇嘴。
“行啊,小子(贼),你才来咱厂子两天,就勾搭上咱厂厂花了啊?有手段啊。”
“孙大志,你要是吃饱了撑得,趁早找个地方多喝点凉水,别在这儿放屁。”
这姑娘把眼睛一瞪,有几分泼辣劲。
“呵,行~谁叫你是咱张主任家千金呢。不过可别说我打小报告,这小子一宿没在厂子里,指不定上哪浪荡去了,你张大小姐一片痴心,可别付错了人家。”
胖子痞里痞气地怪笑一声,瞪了云虎一眼,不再理会。
这姑娘走到正在抻衣领的云虎面前,低声说道:“别搭理他~”
看着眼前如玉的俏脸,云虎脸色柔和的笑笑,口袋里两枚指虎上,血迹未干。
魁
东交民巷。云虎两只眼睛看着路灯,恍若无神。
“操你妈,我告你,你他妈带种今儿弄死我,你今儿不弄死我你我孙子。”被绑在地上的胖子色厉内荏地叫骂。云虎把眼光移到他身上,还是那双无神的眼睛。胖子咽了一口唾沫,脖子后面全是冷汗,他耳朵一动,听见有脚步声音。一个眼神凌厉,体格精壮的男人从街那边走过来,影子拉得很长。
“救命!救命!这有个疯子,杀人啦!杀人啦” 胖子一抖激灵,叫嚷起来。男人微微后退,眉头皱紧。他盯着云虎,目光分外戒备,却暗自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呼救的胖子身上。心思千回百转。
云虎笑了一声:“你不用想这么多,这不是双簧演戏,他也不是我的召唤物或者能力化身,至于被绑住的才是你的对手,我是烟雾弹之类的设想,也可以放一放。我的传承是魁,不是讹。”
男人抿了抿嘴,问向云虎:“你带个普通人来是什么意思?”
云虎给自己戴上指虎,镜片遮住眼神:“入夜的时候,身体接触的东西会被带进沸腾午夜,就算是活人也一样。”
“杀了你,我还得抓紧时间,带着他去个地方。”
男人呵呵冷笑:“兔崽子,你挺狂啊。”
阴影当中,云虎露出洁白的下巴。
“……哈。”
赌博
潘家园,和廊坊胡同一样,是沸腾午夜下的阴市,不过,侧重不同,除了买卖,这里更流行,赌博。一张张怪笑的黑眼圈白脸膛围了上来。
“怎么押?”对面白色高帽子在云虎身上剜了好几眼。
云虎好像是个雏儿似的,眼色纯良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脚下五花大绑的耳钉胖子。“先押一对眼珠子。”
孙大志双眼一翻,就这么昏了过去。
“两条大腿,半扇肋骨,我跟你赌了!”头上戴着白色高帽的男人唾沫横飞,眼珠发红,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看样子输了不少。
云虎端坐在太师椅那头,手边放着一顶沾血的鸭舌帽。他指尖轻轻跳动,脚下五花大绑着一个扎着耳钉,膘肥体壮的背心胖子。云虎低头看着满脸惊惧,裤裆湿了一片的背心男,语气平淡:“我二十几把都没输过,你慌什么?”
背心胖子的脸上满是鼻涕眼泪,体格壮硕的他竟然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哭出声来。云虎没再理会脚下的男人,而是抬头看向白帽子:“你输个底儿掉,那什么跟我赌?”
“你们这些外来人的心思,我懂~”,白色帽子抱着肩膀,冲着旁边的人一努嘴,那人拍出一张泛着毫光的纸张来。阎浮传承!
“有个小东西太岁头上动土,爷们好心卖货给他,他倒起了歹心,你猜怎么着?”
白帽子想给云虎增加一些压力似的。桀桀怪笑:“心肝脾肺让爷们掏了个干净,就剩下个这玩意,怎么样,赌不赌?”
云虎瞅了一眼桌上的传承,轻轻点头:“这东西抵你之前欠的,倒是差不多。”
“爷们,别得寸进尺!”白帽子把眼睛瞪圆。
“我听人说……”云虎打断了白帽子:“四九城三个阴集儿互通有无,奉着一道宣统年间的五色紵丝官谕圣旨,没加印,空白的。”
白帽子闻言把脸色一收,顿了一下,冷笑不止:“你丫算计得够深啊,国子监那个郭老头还真是疼你,什么话都跟你说。”
他沉吟一会儿,才徐徐摇头:“第一吧,那玩意现在搁在廊坊头条,我得花大价钱才弄得过来。第二,那可是口含天宪的圣旨,算上我输你的,加上你脚底下这个,也就一道轴钱,够不上跟我赌。”
云虎压着指节,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来,白帽子不甚在意地拿起来一看。
珠子表面十分光滑,一张原本苍老沉静的脸此刻顶在珠子的壁上,表情悲愤。
“郭老头!”
白帽子脸色大变,身旁的人站起来一大半,椅子拉动的声音不绝。一张张不似人的面庞盯住云虎,毛骨悚然。
“小王八蛋,你比我们还毒啊。”
云虎皱着眉头往下摆了摆手,示意白帽子他们坐下。
“刚才说的那些,加上国子监直讲的残魂,我输了,未来三天,我会再从白天拉十个活人给你抵债。就算我赢了,我脚下这个男人,加上国子监的直讲魂魄,也一样归你们。”
白帽子两只手按着桌子。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活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这儿拉的,你这么做,一定坏你们人规矩。”
“这天底下不按规矩走的,活不长。”
云虎恍若未觉。
早在他把胖子拉近阴市的时候,阎浮,或者说,忍土,就在他耳边警告过。
不过,谁在乎?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白帽子考虑了好久才开口:
“无论输赢,你刚才承诺的所有东西,我们都要。”
“没问题。”
“口说无凭,阴市的规矩最大,咱们立字据,你肯拿自己一魂一魄做抵押,咱们就开盘!”
白帽子喊了出声。
云虎看了一眼桌子上那颗黑色珠子,那张悲凉怨愤的苍老面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云虎侧开了脸,外面雨水渐狂。
“开赌吧。”
圣旨
“所有行走请注意,阎浮事件内容被修改!”
“所有行走请注意,阎浮事件内容被修改!”
“本次事件,将不存在任何提前回归的可能性,所有行走必须厮杀至最后一人,不死不休。”
“击杀干扰者获得道具,可使所有行走获得回归权利。”
“击杀干扰者获得道具,可使所有行走获得回归权利。”
一片闹声中,一个冷淡的男声在李阎耳边响起,不是忍土,李阎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
“首先,打扰一下,所有已经解决战斗,或者还在厮杀的行走们,我的名字,叫裴云虎。”
“接下来我的话,是针对一名,叫做李阎,传承是姑获鸟的行走。”
大雨倾盆!
“当然,跟你们也息息相关,所以,还是听一下吧。”
“首先,李阎,我知道你听得见,在两天前,你杀了三个,哦,应该是四个行走。其中,有两个人是我的同行者队友,一个是我现实中的好朋友,还有一人,是我恋爱八年的女友,在一年前一起进入阎浮,同生共死。”云虎的声音平淡地像旁白。
“我不会放过你。”
树下躲雨的李阎叼着一根鲜红的胡萝卜,大菜根头一晃一晃,骚气非常。
“现在还活着的,一共三十二名阎浮行走,目前没有一个人提前回归,不过,好像已经有三个人杀够六人,完成事件了,其中就包括你,呵,真险啊,就差一点。”
“不过,我很遗憾地通知各位,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雷光大作!
站在一座戏台上,脚下倒着尸体的武山手指压着耳朵,笑意狰狞。
“现在,你们可以看一看这次阎浮事件的内容。”
武山朝阎浮事件内容里一瞧。原本击杀六人可以回归的内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
“不死不休!”
裴云虎的声音冷淡:
“我修改了阎浮事件的内容,这次阎浮事件,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前门大街,龙纹关刀劈碎木门,昭心双目喷火,手指上的小蛇躁动不安。
“当然,如果你们能找到我,拿到我修改阎浮事件内容的道具。可以自己把阎浮事件的内容修改回来。”
“或者,杀掉李阎。”
“我可以查看所有行走的是否存活,只要我确定李阎死了,我会放所有人离开。”
“最后,是我要对李阎说的,现在。我们两个都处于最危险的境地,很公平,所以……”
那一刻,裴云虎的声音杀意毕露。“看看我们谁先死!“
张小梦
女孩抿了一口嘴里的红白吸管,偷眼瞧着身边的裴云虎。裴云虎坐在他身边,清秀的脸上有点局促,和女孩的眼光对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躲开,惹得女孩心里又嗔又喜。
“那个,小梦,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啊,对,我也该回去了。”
女孩小腿一直,站了起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虎结结巴巴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姑娘一沉脸。
云虎错开眼光:“这段时间你挺照顾我的,我就想,就想请你看场电影,真没别的意思。”
女孩看着云虎笨拙的辩解。心里有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是,我去买票的时候没有早场,去看的话,可能要很晚……”
冬天的风没由来的冷了几分。姑娘歪头想了一会儿:“既然还是这样,那我……”
裴云虎的瞳孔猛地一缩,让人无端端想起猎食的蝮蛇。
针尖入肉的声音微不可查,女孩双腿一软,仰面而倒,裴云虎抢前一步,把姑娘抱进怀里。
“麻醉枪?”
裴云虎抬起头,这才傍晚,公园里已经没有半点人声。
“这世上总有自命不凡之徒,嘴上不说,却下意识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主角,跟熊孩子不一样,这些人的才能乃至情商都毫无问题,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
笑容和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从街口四面八方涌现出的,是穿着黑色制服,手持特种枪械的精悍士兵。
“他们真正的问题在于,毫无责任感。”
年轻人笑容渐冷:“行走大人,你越界了。”
裴云虎金丝眼镜后面的狭长双眼盯住年轻人。
“忍土如果足够强,那阎浮行走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所谓的阎浮行走都是你这种人,那真的不如把事情都交给我们忍土去办。”
年轻人看着云虎怀中的女孩,眼底有嫌恶之色:“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裴云虎充耳不闻,手指划过怀中姑娘圆润的脸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沙哑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年轻人哑然失笑,伸出一根手指:“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
他错开脸,手指向下一划。
“是无度不丈夫。”
枪声大作。
皇陵
那丈高人面当中,有一张脸嘴唇开合,声音清隽悠扬。
“尔文位如此低微,安敢冒犯吾皇先陵?”
云虎躬身抱手:“紫薇垣中奉文曲者,云虎。拜见诸位大人,某为时势所困,叨扰诸位,实为不得已之举,望请海涵。”
“国子监直讲,郭先路何在?”
“恩师已为奸人所害。”
裴云虎面不改色。
裴云虎讲完,人面上有石头渣滓簌簌而落。
“我等侍奉列位先皇数百年,身子骨也锈得久了。”
裴云虎嘴角的笑容还没绽放出来。
“不过, 你这人眼中有倒钩,鼻挺而尖,双耳耷颊,乃大奸似忠之相 ,眉眼有血气,你杀过人,印堂青中透紫,一腔怨气横透,你做过违背良心道德之事,而且不超过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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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虎听得如坠冰窟,他低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哀悯。
“我,说得对么?”
说道最后,那人面石像声如闷雷。
裴云虎沉默了一下,扑通跪倒在地。
“大人说得半点不错,我手上,的确背负着几条人命,其中不乏良善,甚至,一个对我心存爱慕的女孩……”
裴云虎的语气颤抖起来,里面的沉痛,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也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可是!弑师之仇,不共戴天!郭师待我如同己出,只要能手刃那奸人,总算死后堕入阿鼻,某也心甘情愿。”
裴云虎眼圈含泪,双拳紧握,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嗓子更是嘶哑得惊人。
“……”
石像人面久久不语。
空气中一片死寂。
良久,人面才犹豫着出声:
“你若能把那人带来,我等,便顺便帮你这一程吧~”
裴云虎以头抢地,貌似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临时回归通道开启
大夜阴沉,一如嚎哭的云虎,眼中的底色。水波涟漪。云虎眼中没有丝毫神采,纤细的手指透出脸盆,往下滴淌水珠。这是一家空气发霉的地下室。里面歪曲扭八,横躺着昏睡的人,其中,包括那名叫小梦的女工。
“我是个坏人吧?”云虎哑然失笑。他摊开玉轴锦织,手上墨意浓厚,在上面划写: 李阎云虎,对战明陵 不多不少,正好八个字。
“把这十个人运过去,需要废一番功夫,不过,提前知道地点是明陵,也还来得及。”他弯腰抬起一人腋下,玉轴上忽然烫出了几行金红色的文字。
临时回归通道开启。
地点:感化胡同,
开启人:孔雀。
时限:两个小时。
对象:任尼。”
杀死对象,可以使通道提前关闭。
“有高位代行者插手!”云虎先是一愣,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裴云虎蹬蹬走上台阶,抬手啪地一声,把铁门一摔,赶奔感化胡同。无论是谁,有什么目的,在李阎没有死之前,他不会容忍任何可能回归的通道存在。
死
雪花飘落。裴云虎睁着眼睛,仰望天空。鹅毛大小的雪花接连刮进裴云虎的眼里,被温度融化,水滴顺着裴云虎的眼角落下。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替我多顶一阵子的,毕竟,帮你料理掉忍四和忍九的部队,花了我好大一番功夫。”任尼,不,“任尼”蹲在仰倒的裴云虎身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吸溜吸溜嘬个不停。“不过,那些人发现我没有立刻回去,也就反应过来。我是冒牌货这个事实。从这个角度讲,你对我出手与否,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西装男人把奶茶杯子一丢,站了起来,再不看裴云虎一眼,转头走进风雪当中。“总之,还是感谢你的肆意妄为,阎浮行走。”西装男人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
“雷声再响,天也要放晴不是么?”殷红的血液干涸,在裴云虎的脑后留下一大滩。那张带着金丝眼镜的清秀面容,已经僵硬发青,没有半点人色……
世道二字,从来不是一人两人能盖得住的。不到最后关头,哪里知道鹿死谁手?身死名灭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兔死狐悲,不过如此。
粱野
和自己赛跑的人
玻璃天窗上的彩色电视机里面循环着当时的“老歌”,是李宗盛的《和自己赛跑的人》。一个发型糟糕,浓眉耷拉着的不知名中年人唱着:“我们都是和自己赛跑的人,为了更好的明天,拼命努力,前方没有终点……”
电视机里头的中年人的声音悠扬:“人有时候需要,一点点打击,最常见的就是你的女友,离你而去~”
“我只记得以前有个窄b来过,七年了都没出去。”
“哦?他人在哪?”
“他?”
男人笑得畅快。
“跟另一个窄b侃呢……”
粱野
李阎坐在这地方有名,卢沟桥。阳光猛烈地挥洒下来,绿皮火车头上突突直冒黑烟。李阎坐在铁轨边上,眼瞅着远方的巨大烟囱,手心拿着一瓶北冰洋汽水,喝得很有滋味。这玩意他小时候爱喝,后来没了,怪可惜的。
梁野就在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空瓶子。他站的笔直,脚下杂草丛生。梁野的父母的下落,找到了。还不算坏,二老健在,但也说不上好。梁野家里头还有个妹妹,大学没考上,上的中专,在当时算不错。梁母有血栓,下不了床,梁父快六十的人,下岗以后在火车站锅炉房填煤,一个月拿八十二块钱。李阎去看的时候,说是梁野的朋友,还帮着干了半个上午的活。挺真实,真实的如此狼狈。
梁野搓着巴掌:”我们家以前住炮局。那地方当时是公安局,那帮三青子一个个人五人六,真到了炮局前头,都他妈怂了。”
“兄弟。”他看着李阎,“你小时候浑么?”
李阎面不改色:“不浑,规矩着呢。”
梁野去看远方的烟囱,开口说:“我小时候浑,有时候惹祸让我妈逮着,抄鸡毛掸子砍我,大半夜的我就往烟囱上爬。”
“我爸在酒厂,常年瞧不见他。就那时候,我老跟人茬架,骑着自行车,拿着铁片,木棍,砖头,蹬着脚蹬子就往前冲。”
“后来组乐队。折腾了两年才有收入,因为这事儿跟家里闹过不少回。”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开心园演出,挣的钱给我妈买了一条挺贵的围脖。我知道我那不是孝顺,是跟家里赌气。我想告诉他们我过得好着呢,其实买完那条围脖,我连着两个月没饭辙,好悬没饿死。”
他嘿嘿地笑了一会儿,眼里有泪光,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嗓子。
“其实,我不后悔玩乐队,真的。”
火车驶过,李阎数着车节,没言语。
梁野抬起了头,情绪平复下来:“兄弟,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我就一个请求,你走之前,给二老留笔生活费。你就是要我这条不人不鬼的命,我也给你。”
磁器
“同胞兄dei~”
“同胞兄dei~”
“同胞兄dei~”
“这个同志嘛,本质上还是不错的。”
“但是!由于平时对自己的要求不够严格,以致于……这个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总是在头脑里……起着潜移默化地作用。”
“但是,啊,我们还是要,啊,团结他嘛~”
“帮助他嘛~”
“教育他嘛~”
“关心他嘛~”
“我们是朋友嘛,我们是兄弟嘛,我们是磁器嘛!”
“我们是黄的!”
“我们是大的!”
“我们是长的!”
“我们是黑的!”
”你拉我一把,我会帮你一下~”
”你要是耍我,我会跟你死掐~”
渔王
渔王还想~继续做渔王
而海港已经,不知去向
肥胖的城市,递给他一个
传统的方法,来克制恐慌
卖掉武器、风暴、喉咙
换取饮食~
坚硬的时刻倒转的河
肥胖的城市
驱赶着~所有拒绝沉没的人
那首疯狂的歌又响起
电灯~熄灭物换~星移泥牛入海
黑暗~好像一颗~巨石按在胸口~
独脚~大盗百万~富翁摸爬~滚打
黑暗~好像一颗~巨石按在胸口~
串烧
我没日没夜的追寻你
你如此美丽
到底是什么塑造了你的血肉之躯?
————猎人乐队,《那不是我》
这一程,行路迢迢,他把乡音,背挂在琴上。
一言语,天地苍苍,扶着一首歌,路过一个村庄~
————暗杠,《走歌人》
谁不想名利双全?谁愿穷困潦倒讨人嫌?
所以既然不能名垂千千古,有人宁可遗臭万万年!
————耳光乐队,《艺术男儿当自强》。
我眼望着北方,弹琴把老歌唱
没有人看见我,我心里多悲伤
————野孩子《眼望着北方》
二人转
“大哥你玩摇滚,你玩它有啥用~啊?”
“我必须学会新的卖弄呀!这样你才能继续的喜欢呐。”
“看那艺术像个天生的哑巴。”
“它必须想出别的办法说话,说话啊,啊,啊,啊,啊。”
究竟摇滚是累坏你的肾子儿呀!
还是累坏了你这个人儿呀!
看来你是学会新的卖弄了
要不怎么那么招人的喜欢
可是你还是成了一个哑巴
神神叨叨地说着一些废话~废话~
“究竟摇滚是累坏你的肾子儿呀!”
“还是累坏了你这个人儿呀!”
“终究学成不了个有情的婊儿子!”
“还是装不明白个有义的戏子儿啊!”
“只是理想咋突然那么没劲儿!”
“看着你我也再说不出什么词儿,什么词儿!”
酒鬼武山
这是一家雾气蒸腾的苍蝇馆子,灯光昏暗,污水横流,蒸屉里一颗颗人头嘴巴张合,气氛阴森。围裙上满是血迹的无头厨师瑟瑟发抖,在酒水柜子后面不敢冒头。桌上的两个男人,似乎比它更值得恐惧。桌上摆满了啤酒,两人对面而坐。
“可以了么?”男人戳着桌子,身上浓郁的酒气几乎成了标志。他对面坐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正全身贯注地盯着手里的红白机手柄,大拇指快速摁动。蓦地,西装男人手指一停,神色阴郁。
“切,挂掉了。”酒鬼男人眼里带着刀子,打在西装男人的脸上。
“咳咳~”西装男人咳嗽两声,连忙把手柄收回口袋,朝酒鬼男人伸出自己的手掌。
“自我介绍一下,任尼。”
“武山。”
“这是你要的,本次阎浮事件所有行走的记录在案的资料,包括传承,专精强度,购买记录等等。一应俱全。”
武山接过任尼递过来的黄色文件袋子。
“我不是第一次跟羽主的人交易,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新人。”
任尼言简意赅。
“是么?”
任尼看武山撕破纸袋子,笑眯眯地补充:“毕竟是不符合章程的灰色交易,即使“后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主里的其他人也在盯着,所以不能让忍土出面,贸然动用不属于这颗果实的特殊物品也容易落人话柄,所以,是图文版,请见谅。”
武山打开纸袋,迅速浏览:“毕方,玄冥,唐猊,姑获鸟,饕餮,呵,居然还有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五仙类传承,魁?见识过几次,算是少数作战能力强横的五仙类了。”
武山眼神一眯,盯在了纸上的两个字上【白泽】,终于找到了……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像这种偏向回收资源的逃杀类事件属于很稀有的情况,大基数下,滥竽充数的渣滓很多,强手也不少,哦,对了。”
任尼指了指纸上的某个名字。“这个男人,羽主不太喜欢,方便的话,可以顺手杀掉他么?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武山随意一瞟。“姑获鸟?传承太弱了,没兴趣。也不打算拍那个马屁。”
“这样啊。”
任尼耸了耸肩膀:“那真是可惜。”
武山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睛盯在了任尼身上。
“资料有什么问题么?武先生?”
“不,没什么。”
武山耸了耸肩膀,又低下头研究起文件上,那个【白泽】传承的拥有者来,叫昭心的。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清秀女孩。
举父
“李岱,传承是【举父】,投掷专精76%,手里的飞刀洞穿力堪比大威力手枪,而且相对于角度单一的枪口,拥有搂,旋,反,摆,吊多种投掷角度的飞刀更加难以防备,即使是高觉醒度的羽类行走,也很难躲避。原本的身份是药剂师,手上有暂时僵尸化的药剂,注射以后可以刀枪不入。”武山像是数白文一样,不顾对面男人脸色越发难看。
但是很快,男人就平复过来,强自镇定地冷笑:“拥有强化过的惊鸿一瞥对吧,辅助类的阎浮行走,看来我运气不错啊。”
天上有一层薄薄的阴云,起风了。一阵摇晃的水声过后,武山把酒瓶一扔,满口酒气。”瞎比。“
忍土
武山撑开耷拉下来的树枝,林野之间,曲曲折折,血腥味越发浓重。他穿过树根和和怪石下一具又一具残破的尸体,眼前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活人。那是一个面容和煦的年轻人,他半跪在地上,身上背着一个长相甜美,似乎昏迷过去的年轻姑娘。地上血迹斑斑点点,年轻人的胸口被掏出碗大的一个血洞,此刻想站起来都非常勉强。武山啪叽啪叽嘴,往年轻人身边一坐。
“忍土,就这么点能耐?”
唇角沾血的年轻人苦笑一声:“丢人了……”
“再怎么说,你们这些人也一直在帮我的忙,告诉我人去哪儿了,我替你们拔疮~”
“跑远了,你们追不上的。”年轻人把身后的姑娘身体轻轻放平,泛白的手指捏住树干。
“和你们这些拥有传承的外来行走不一样,忍土的强弱,只取决于所处果实的强度,是果实本身的一份子,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更好的帮你们这些行走善后。”
“本来,对付你们这些连九曜都没有的低位行走,我们的人手完全足够,没想到,咳咳,阴,阴沟里翻船,那个裴云虎……“武山眼见年轻人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要不,我帮你叫个救护车?”
年轻人洒脱地笑了笑,“忍土只会沉眠,不会消亡。”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胸口,手掌跌落,瞳孔逐渐涣散开来。
武山把眼一眯,把手伸进年轻人的怀里。掏出来的,是一张色彩斑斓的绫织玉轴【五彩绫锦玉轴一品圣旨】魁之力封印,不可添写修改。武山心口忽然一阵悸动,似乎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般。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黑色水流猛然卷过他的手腕。
武山眼神一厉,脚下有杏黄色光芒喷薄而出,手臂一横,硬生生撞退了来人。穿着背心短裤的昭武一个翻身,脚面蹭进泥土当中,飞退足有一尺多。
双昭战武山
一杆龙纹关刀从天空劈落,刀光煊烈压向武山双眼。赤色团华从武山脑后盘旋而出,正磕向龙纹关刀。空气当中冒出嗤嗤的白烟。昭心身子飞燕一般跳跃而回,一时间兄妹两人有夹击之势。
“喂,大叔,东西拿来给我们用用,用完我们还你,如何?”
“我要是不给呢?”
“那就打到你给!“
昭心刀刃拖地,龙纹关刀上,一条黑色小蛇盘旋刀杆,为这把关刀平添几分妖异。
“先等等……”武山一开口,兄妹两人讶异地对视一眼。
武山先是慢悠悠地朝天上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打量起地上忍土的尸体来。“人死了没有知觉,就算猜错了,也算不上冒犯。”他抓起地上的年轻人,昭心本能地朝前踏步,被昭武阻止。光头昭武盯着忍土的尸体,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武山捏着年轻人的脖子,胳膊一甩把他扔到空中,后脑赤色团华喷薄而出。等年轻人的尸体落地,已经燃烧成一个巨大火炬。油脂噼啪作响的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
武山盯着燃烧起来的尸体足有二十秒钟,发现没有任何异动,这才点了点头。“看来不是什么驱狼吞虎的把戏,裴云虎是真的跑掉了。”武山把头转到兄妹两个人身上,勾了勾手指:“来呀,打到我给。”
武山身上,赤色团华和杏黄光芒交替闪烁。犹如两道丈余匹练。赤色团华,名为“南离”杏黄光芒,名为“中戊”龙纹关刀旋舞成满眼刀花,将“南离”斩成漫天红烬。可飘飞下来的红色灰烬打落在昭心的衬衫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色窟窿,疼得昭心满眼通红,咬牙之下,乌黑关刀舞成一团泼墨。
黑色水流和“中戊”恰如两道凶蟒纠错盘结,十几个呼吸下来,黑色水流逐渐有枯萎的趋势。武山闲庭信步,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显然仍有余力。“这点水准,可打不到我给啊~”昭心听得秀眉倒颦。既然是干扰道具,拿不到,毁了也行!“哥,你往后!”昭心一身呐喊,黑色水流一顿,顷刻间仰天而起,龙纹关刀指处,只剩下了身上赤红,杏黄两道匹练交缠舞动的武山。刀杆上黑色小蛇猛地昂首,两颗鼓包从蛇头顶出,鳞片脱落,龙须飞舞,利爪狰狞,鲤尾飘出黑色焰火。小蛇顷刻间化作丈余黑色长龙,腾挪之间把武山卷在其中。
“呦呵?”武山眼睛一圆,身前两道匹练不住扭动,却动弹不得。昭心握刀手背朝上,黑发漫舞,一头异兽从昭心背后升腾而出,山羊胡,狮身,生有双角。通体洁白如玉。
白泽,达于万物之情,晓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云笈七签》
那白泽周身有云气化形,成虎豹,成龙象,成鹰隼。成咬山之猿。成击海之鲲,最终化成一朵沸腾云团,盘旋在女孩头顶。一股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武山双目圆睁,眼中有似有悔意。昭心小腿一弯,黑色皮靴后跳,手腕一抬,关刀往上撩旋,丈余刀弧擦过昭心头顶,挟裹沸腾云团,朝动弹不得的武山砸了过去!十都?十都巅峰?这团云气足足有九曜级别行走巅峰舍死一击的水准!这才是有“毛主”资质的传承……【白泽】。
实力不差,脑子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黑色闪电自天边飞掠而来,尖锐利爪抓住武山手里的斑斓玉轴,羽毛掀起漫天黑流。九翅苏都妖冶妩媚的脸上勾勒起一丝笑意。震翅而起!一颗粗壮的手臂拉住了九翅苏都的手腕!九翅苏都一低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口森森白牙。武山的脸上饱蘸野性。他硬生生穿破黑色龙身的胳膊往下狠狠一扯,将九翅苏都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沸腾云气撞在九翅苏都的背上。
“轰~”
云气激荡,泥土崩裂,百年老树露出乳白色的树根。香山鬼见愁,顶峰有两块巨大的乳峰石,形如香炉,故而得名。今天的鬼见愁,从山根往上,颤了一下。山顶的乳峰石被硬生生晃倒,扬起了遮盖月晕的尘土!九翅苏都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腰背连同翅根,黑红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哗啦哗啦的浮土颗粒落地,露出武山的脸来。从一开始,武山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天上,看见圣旨的时候,按捺不住流露出一丝气息的九翅苏都身上。
“龙虎气秘藏,十都巅峰,九翅苏都。”武山如数家珍,他从九翅苏都身下拔出右脚。一步跨过了女妖的黑色羽翼。 “实力不差,脑子不行。”
昭心的手臂已经颤抖得握不住刀杆。武山的右手以一个歪斜的角度支着,明显是断了。灵巧的钴蓝色水流包裹住武山的右手,大概几个呼吸,武山灵巧地摆动着手指,已经完好无初。钴蓝水流,其名“北皂”“众多阎浮传承当中,除了品级,部位也有高下之分。”武山一步步走进昭心,全当护在女孩身前的昭武不存在。“抛却尸者,十类皆以“灵”为尊。异兽之灵,万不存一。又以异兽之长,次之。巴蛇吞象,其长为“胃”,嘲凤好远望,其长在“瞳”,诸如此类。”
武山动,昭武动。顷刻间五色齐出!
嘭!
骨节宽大,筋肉虬结的巴掌硬生生把昭武的脑袋砸进地里。武山的巴掌把昭武死死按在地上,居高临下。蓝绿、白、杏黄、赤红、钴蓝。武山身后,五道旗帜招展飘扬,如有抵天古神。“白泽识鬼神类,盖万一千一百五十种,其长为通识之心。”武山和昭心脸对着脸。“小姑娘,我对你的传承很感兴趣。”昭心嘴唇抖了抖,满口银牙都要被咬碎。玄冥,白泽,都是传承位列极为靠前的传承。
居然打不过一个区区的猫将军?猫将军,我要不说,你知道这是个异兽?
“东西我们不要了,我俩手头上,还有几样稀有品质的异物,连同我的传承“玄冥“一并奉上,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倒在武山巴掌底下的昭武语气平淡,他脸上的血像是蜿蜒的小蛇,模糊了视线。武山摇了摇头,从袖口弹出一枚黑色棋子,丢在昭心面前。
“我只要白泽,把传承给我,你们兄妹可以离开。我只说一次,别不识趣。”
“好,没问题。”昭心的声音干哑。
血流进了昭武的眼里,嘴里,一片咸腥。还有苦涩武山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很喜欢喝酒?”昭武忽然开口问道。
“所以?”
“玄冥能控水,也能控血。”
武山看似狂野,心思何等细密,他怒极反笑,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说完它~”
“哥,不……”
“闭嘴。”
武山吃力地把手指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很久之前就尝试过,控水很容易,但是控血就很难。”
涡轮渐响。
“就算是有流血的伤口,普通的玄冥之力也很难控制得了活人的鲜血,我想是因为,水无灵,而血有主。”
“但是如果血里,掺杂了太多的杂质的话,只要我付出相应的代价……”
湿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鲜血和不明的液体横着昭武的鼻梁留了下来,他硬生生扣掉了自己一颗眼珠子。
武山咬牙切齿,他的右眼鼓胀,喷出一道尺余血箭。
昭武扯着嗓子呐喊出来:“我说最后一次,【玄冥】给你,放我们走……”
武山的手指逐渐发力。
“我刚才说了,别,不,识,趣!”
“嘭~”
武山只感觉腰眼一阵剧痛,一口老血喷出嗓子眼。
猫将军战姑获鸟
昭心眼前,银色猛兽扑袭而过。8.3升蝰蛇500马力v10引擎,前后四轮跑车配置。时速670公里,是号称世界最快跑车布加迪威龙的一点五倍。滚动的艺术品,严禁上道的猛兽。道奇战斧。半空中的武山牙齿渗血。一口浪花似的鲜血洒在空中。重型摩托像是刁钻的野兽,顶着武山的身子朝前冲去。
“嘭!”
两人合抱的老树被硬生生撞断,树干龟裂,道奇战斧蛮横地把武山撞在树上。武山狼顾,和车上的人四目相对。李阎直起腰身,嘴里使劲咀嚼着什么,大拇指按下加速,躁动的车轮疯狂打滑。“啊啊啊啊啊啊~”两人眼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好像两头孤狼对望。
华彩气浪把道奇战斧连同李阎一起掀翻出去。武山下巴上还滴着血珠,一道张扬霸道的虚影从武山后背往上无限拔高。尖耳朝天,铜绿吞肩,哭鬼护腰,冠上束青色雉翎,五色鱼鳞旗插在身后。三趾尖甲突出,毫毛摆荡。猫将军。
安南有猫将军庙,其神猫首人身,甚著灵异,国人往者,必祈祷决休咎。-《猫苑》
钴蓝水流裹住武山的腰,他摊开双手,猫将军左右手持钴蓝,赤红二旗。十都巅峰。夜幕下突出一杆虎头吞刃,李阎倒悬在半空当中,枪杆抡成圆弧,朝武山头颅劈了过去。虎挑。枪刃劈落漫天红烬,李阎身体放松,稳稳落地。道尔战斧打着旋滑出去老远,撞在一颗石头上才停下。武山看着面沉如水的李阎,不顾衣服上的血,咧嘴大笑。他朝着李阎伸出被蓝绿色光芒包裹的右拳,摊开手心,一颗嫣红血滴滑落到地上,摔成了几瓣。
“你的血蘸伤害爆发,本次伤害加成为总伤害0%,钩星状态失效一个小时。”
钴蓝水流退去,武山的脸色好了很多。“双刃剑,得悠着点使。你说对不对?”武山笑眯眯的。
李阎舌头舔干净牙龈里最后一点胡萝卜渣滓,好像浑不在意:“所谓必中只是一定接触身体,但是可能被其他类型的传承技能格挡,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昭心扶着失去一只眼睛的昭武坐了起来。“快走……”昭武低声说:“这人挡不住酒鬼。”“走的了么?”猫将军从身后拔出白色大旗,旗帜飞舞。凭空横划出七八道白色锁链将所有人围在其中,锁链之间不住绞动,上面有蓝紫色电光扭动。
“他是怎么做到的?昭武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一个猫将军的传承,杀敌,愈合,封锁,格挡负面技能,统统都在行?
高逾数丈的猫将军和姑获鸟相对而望。“不知道是不是对手,没有惊鸿一瞥,打起来也不习惯。”李阎如此想着,赤红团华和杏黄光芒已经迎面而来。
南离,中戊。虎头大枪怒昂吞刃,笔直插入两道匹练之间。隐飞!风泽!李阎脚步如同鬼魅,枪头穿过两道匹练直奔武山胸口。武山脚步一撤,一道蓝绿色匹练迎上吞刃,而李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让过的一道杏黄色匹练迅速枯萎。中戊转东素。
“同时只能操纵两,不,三把旗帜上的匹练光芒,但是,也可能是示我以弱……”白金吞刃和蓝绿色匹练撞了一个正着,而赤红团华灵动一绕,直奔李阎太阳穴。李阎没有察觉似的,手臂一抖大枪,划落武山裤裆。两次出手,姑获鸟眼眸微睁,一道白色羽毛直奔武山面门。武山啧了一声,手掌握住那颗从旗帜上拔丝出来的蓝绿色匹练,好似手握一把长棍,手腕子下压,蓝绿长棍一头扣住李阎枪头。赤色团华在碰到李阎之前顷刻消散,而白色羽毛也撞进了钴蓝色水流里面。
南离转北皂。蓝绿色长棍和虎头吞刃相扣,两人都是一抬眼。两人同时进步仰腕!白金吞刃,钴蓝色北皂水流,蓝绿色东素长棍三者交缠不休,一道又一道白羽带着咻咻风声射进泥土,染上一层寒霜。脚步错落,枪棍相磕。
啪!
虎头大枪撞破钴蓝色水流,寒光扑面。东素长棍点在李阎的手腕上。两人噔噔后退。仰着脸的武山回望李阎。李阎大枪下耷,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貌似吃痛。
“七宫之下,唯五的90%专精拥有者,高达93%的古武术专精,看上去跟我这89%差距也不大啊。”武山脸上轻松,心中却暗骂。
“这个李阎之前有十都平均线以上的实力,但是还没突破第一次峰值么?真是倒霉。”
李阎丝毫不怒,对自己没有使用惊鸿一瞥的事只字不提,只是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一股咸腥味道流进武山嘴里,他右脸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无伤大雅。但是一行字却嵌进了武山的个人状态。血蘸(未爆发)。
大枪腾挪,白金吞刃再次爆发出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风泽!大枪扎来,武山顾不得身上的血蘸,再次挥动手中蓝绿色长棍迎上白金大枪。白金色大枪和蓝绿色长棍相撞的那一刻,武山心中莫名一寒。
“乓~”随着嚓朗的一声脆响,几十块蓝绿色的渣滓四射出去。蓝绿色长棍处处崩碎,裂纹一直蔓延到武山手心。猫将军身后,一杆旗帜莫名折断。【錾金虎头枪,锋锐值100,特性,枪铳牙!】:每次兵刃碰撞时候进行判定,判定成功后对锋锐值不如自己的武器进行高强度破坏!
李阎眼中精光暴闪,前腿朝前一弓,大丁字步身如利箭,虎头大枪往武山面门一舔。坏了。武山拉扯杏黄色光芒挡在身前,自己蹬地飞退,不敢再和李阎纠缠。猫将军的强化方向,是耐力,恢复力,和反应速度。把封锁兄妹二人的白色大旗抛开,武山和李阎几个呼吸之间的惊险交锋,电光火石的碰撞里,一共换了四把旗帜。钴蓝色的愈合,杏黄色的格挡,赤红色的高温火焰,蓝绿色的兵器,李阎虎头大枪打穿钴蓝色的“北皂”,武山立刻换上一道杏黄色的“中戊”,枪头劈落赤红色的“南离”,蓝绿色的“东素”长棍已经到了李阎的面门。
每道旗帜散发出的华彩,不仅各有神通,更像是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似的,李阎手中一杆虎头大枪翩跹如游龙,一时间也只和两两而至,一共四杆大旗打了一个平手。可是,如果少了一环,这个脆弱的平衡顷刻间就会被打破!五六枪,最多不超过十枪,三杆交替的旗帜就会被李阎找到破绽。一旦心脏,头颅这些要害被击中,武山不死也残。什么毛类传承皮糙肉厚,根本经不住。李阎 扎出十枪需要多久? 錾金虎头枪长丈余,重三十六斤。是环龙剑的五倍多一点。现在的李阎只需要 四秒不到 !
李阎大丁字步往前,目的不是为了杀伤,而是留住武山,他双臂绞动枪杆,下巴上有黄豆大小的汗水砸落在地上。后退不及的武山被大枪划中大腿,可饶是如此,他也只是把杏黄钴蓝二色护在要害上,硬拼着身上血浪纷飞,接连挨了几下狠的,也不愿意再放手对攻。
大枪抖擞!
抽,挑,隐飞!
扎,拦,隐飞!
晃,拿,隐飞
汗水和着血水一同滴下,钴蓝水流顾前不能顾后,一时间武山的身上凄惨无比。可他的眼神里有精芒渐露。虎挑!虎头吞刃长驱直入,武山双手一扯,身前杏黄色光芒勉强托住枪头,算是接住了这记虎挑。武山身后猫将军忽然一龇牙,后背四道旗帜同时亮起华彩,气势陡然而升!李阎似乎知道厉害,抽枪要躲,可那股杏黄色光芒却往前粘住了虎头吞刃。武山看着李阎徒劳的拔了几下手中大枪。脸上露出狰狞的笑。现在想走,晚了!
冷不丁的,姑获鸟翅膀颤动,一颗羽毛射了出去。那羽毛轻飘飘的,看上去就没什么威力。武山之前吃了两下“隐飞”,对李阎这招心中有数,本来也不大在意,自己箭在弦上,硬拼也要打。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却又让武山的后脊梁一阵阵发凉。
会死~
会死?
会死!
白色锁链在半空中横划而来,抽打向李阎的后脑,上面噼啪噼啪的电光看得人头皮发麻。本来决意拼一拼的武山在最后关头几乎是凭着本能,硬生生按下了自己的出手的欲望,而是动用了原本用来封锁昭心昭武兄妹的白色大旗上的锁链。
“可惜”,李阎心中叹息。那记隐飞看似平凡无奇,却是虎挑的复刻!只要武山敢拿身体去抗,李阎一定让他体会血蘸+虎挑+燕穿帘+血蘸爆发的的滋味。李阎手腕一抖卸开杏黄色匹练,大杆回身,枪头扎进锁链相互勾住的窟窿眼里。杏黄色光芒一个灵蛇摆尾抽飞姑获鸟的白色羽毛。武山手上一扯白色锁链,电光顺着枪镰朝李阎的手腕咬去,不料到了枪杆末端却哑火了。特性,刚身。李阎手中大枪一甩,枪头缠了几圈锁链,也是往后一扯,锁链抖了两抖,一下子绷直。
眼看武山撤开了白色锁链,昭武把妹妹的胳膊放到自己脖子后面,扶着她的肩膀往山下冲去。武山眼底有怒意闪过,脸上不大看得出来,反而故作无事:“你再不去照看那只鸟妖,她可能就活不过来了。”李阎早早就召唤出来黑骑鬼,只是没有参战,而是护在九翅苏都身边,并且把几颗元谋大枣塞进九翅苏都的嘴里,但是苏都已经失去意识,枣肉根本咽不下去,恢复效果非常有限。李阎的鼻尖,下巴,浓密的短发上全是汗珠,脚下也湿了一片,可眼神依旧凶猛锐利。此刻李阎对面,武山正好遮挡住九翅苏都和黑骑鬼。而武山眼前,李阎也把昭心昭武兄妹的去向挡了个结结实实。
“把东西留下。”李阎冷冷地说。
“想得美。”
“那就别想走。”
武山的额头挤出根根青筋,身后四道旗帜同时绽放出耀眼华彩。
“大不了再找!”
“那就别废话!”
李阎右手托枪,左手大拇指一压。燕穿帘起手。猫将军身后四道旗帜华彩齐放。四色澜流和白金色流光交织在一起!
异变突生!夜黑如墨。一张美丽而无神的脸蛋从李阎身后冒了出来。是那名“忍土”从裴云虎手上救出来的,名叫小梦的女孩。那张俏丽的脸蛋一点点破碎成鸡蛋壳似的碎片,露出了里面一双金丝眼镜……嘴唇薄而阴冷,鼻梁高挺,五官清秀,有喉结。
裴云虎!天官赐福·人面桃花
忍土,早就被裴云虎消灭干净,他蛰伏到现在,终于露出了獠牙!武山已经非常谨慎,却还是着了他的道!可惜的是。人有千算,天只一算。裴云虎,漏在人心……
凭心来论,李阎也好,武山也罢。都没有留心裴云虎这一手。武山的猫将军,觉醒度52%;昭心的白泽,觉醒度49%,就连通过国子监完善了自己魁的传承的裴云虎,也凭借之前的积累,觉醒度一跃到了48%。如果面对前后夹击,李阎真的会身死当场。李阎一死,武山也没多少余力,眼看着“白泽”就快走远,也太不可能再跟龙精虎猛的裴云虎纠缠。运气好,可以拿下双杀。手刃仇敌,大仇得报!可唯独一件事,上头的裴云虎没有细琢磨。比起能看不能用的圣旨,武山更在乎快到手的白泽传承。而九翅苏都,在李阎的心目里也绝不是没有地位的。 两人都没想打!
放狠话除了不想给敌人偷袭的机会,更多的是因为两人的性格都比较强硬,又棋逢对手,谁也不想先服软。枪头和华彩擦身而过!华彩中飞出个物件儿,虎头大枪看上去煊赫,却没什么威力,枪头把玉轴锦织挑到一边,李阎脚下一挪。两人不约而同让过彼此,李阎奔着九翅苏都而去,武山则想着追杀昭心。那么问题来了……裴云虎手中指虎是奔着李阎后背去的,打得主意是,两人枪旗交锋,自己从李阎背后一招毙命。结果两人轻巧让过了对方,空中还接触了一下小眼神。
“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见,你没机会跑。”
“我要不是有急事,你以为打下去你能赢?”武山愤愤收回目光,和裴云虎打了一个对脸……
裴云虎都懵了。不是“你也别想走!”“大不了再找!”“那就别废话么?你俩这是什么意思?发现我了!?一念至此,身前水墨缭绕的裴云虎凶性大发,手中指虎布满各色古怪小篆,朝躲避不及的武山胸口轰了过去。
武山咳出一大口血,心中又惊又怒,猫将军背后的四道旗帜猛烈燃烧起来,火焰中泛着阵阵血色涟漪。挟裹着四色华彩之力的拳头撞破水墨,轰在裴云虎的脸上,眼睛片扎进裴云虎的眼皮里面,黑血四溅!可黑色小篆一股脑地往武山伤口里一钻,疼得酒鬼目眦欲裂。他一脚把裴云虎踹开,心中惊讶,愤怒,疑惑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跑了没几步,武山脑子里灵光一闪,立马觉得自己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他扭头怒视李阎,语气里带着恍然和悲愤,大喊出声:“好一个李阎,好一个裴云虎,演得好双簧!你们俩把所有人装进来,下了一手大棋啊!”
他背后四道尾焰汹涌,狼狈逃窜而去。李阎闻听身后异动,下意识扬腕把虎头枪朝后一甩,却没有动静,耳朵里只听见武山悲愤出声。等他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武山逃窜的火焰余影,以及弯腰抱着鼻子,血顺着指缝滴落的裴云虎。李阎只听到过裴云虎的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出裴云虎。不得不说,裴云虎的声音和气质很接近,都是清秀里透出一丝阴冷和凶狠。何况还有猎杀者的提示。
裴云虎缓缓抬头,两人的眼光撞在空气里。他的状态并不算好,护身云墨被武山打散,一时半会聚不起来。李阎脸色蜡黄,浑身上下湿透,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黑骑鬼水平有限,靠着动能伤害无效对付枪械是一把好手,碰上强大行走,未必能帮上忙。羽翼丰满,双手环抱的姑获鸟早就消失不见,李阎散去了“隐飞”,裴云虎不动,李阎也乐得恢复体力。
“嗒~”裴云虎朝前踏出一步,把脚下枫叶踩得粉碎。李阎握住枪杆,手中大枪宛如怒龙抬头。蓦地,他胸口一烫。一股青色洪流汹涌而出,女人踏步而出,踩着高跟鞋,穿着米黄色女士西服的她,身上却涌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悠扬味道。像是大山间一抹青黛。血色枫叶簌簌而落。今日香山,浸遍红流。
裴云虎抽了抽鼻子,他摊开手,后退了几步,竟然笑了出来。“今晚十三陵神道,我等着你。”
裴云虎走了,他捡起地上当做诱饵的玉轴锦织,像是一头狡诈的眼镜蛇,滑着蛇皮退缩而去。李阎破天荒地没有阻止。而是目送裴云虎离开。
毕方
《西山经》云: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开斩
女人狼狈地滚出去七八米,高叉旗袍的上布满尘土,嘴角肿起一大片,藕白色的手臂上印着李阎的小块鞋印,颤抖着不能自持。
李阎汉剑剑尖往下虚点。”打架嘛,白衬衫,黑夹克,单马尾多爽利?你说是不是?”
女子用力抹干净嘴角,忽然冷冷一笑。“姑获鸟,是恶鸟吧?”
“所以呢?”李阎问。
“那你可真是不走运。”女人纤细的手指往十字路口一指。
李阎的眼光顺着路面往前看去,绑着黄带子的西洋路灯下面,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草棚……草棚上站着两只软底高腰黑皮靴,李阎往上看,束腰皂衣,涂满鸡血的恶性面孔,红缨漏斗毡帽,手上是遮红布的的鬼头大刀。刃口不见天,冷森森寒气直冒。刑典,刽子手。
“看来,是你先上刑场了。”两名阴森森的白面小厮从草台后面走出来。胳膊架着一个高瘦汉子,那人赤裸着上半身,拿红布裹着眼睛。
“爷们!爷们!刀磨快点,给咱一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咱也谢了你的大恩大德。”
那人豆子大小的汗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嘴里叫着。刽子手扯开他脸上的红布,但见这人脸色青紫,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竟然和李阎一模一样!
“开斩!”
李阎脖子后面直冒凉气,没等他有所动作,皂衣刽子手一口银亮酒水喷在刀刃上,鬼头大刀劈下,顷刻间红光崩溅。
人头落地。
“噗!”
李阎眼前一黑,似乎真有一道钢刀迎面劈来,眼口鼻竟一齐喷出血来,那形容凄厉可怖。
他的状态栏中清晰地多了一项:“臭肺(斩)”
臭肺,三魂七魄之一。
一盆子黄土盖在横溢的鲜血上,刽子手拿起脸盆里的毛巾,把鬼头刀随意一抹,扬了扬下巴,两名白衣小厮从草台后面又架出一道人影来,扯开红布一看,竟然还是李阎!「行走大人请注意!三魂七魄被斩尽,你将强制死亡。请尽快离镇压物范围。」
“开斩!”祸不单行,草棚里那皂衣刽子手虎吼一声,刀光再落!斩吞贼。
“扑通”朝草棚冲去的李阎一个趔趄,脱力似的跪倒在地。女人心中狂喜,脸上的表情几乎失态。先受“斩臭肺”,又受了自己夹杂火焰劲道的拳头,最后再受“斩吞贼”,一个羽类传承,顶得住才有鬼。浓烈的红色火焰滚动成球,女人距离李阎的后背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心中暗喜:“赢了!”可惜李阎一路走来,无论是当初的张明远,徐天赐,还是后来的立花宗茂,本多忠胜,都印证了一个道理。李阎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示敌以弱,生死翻盘。李阎眼中辣色显露,腰身后仰,弯成一个夸张的铁板桥,双臂上扬,右手摸过胸口,虚握的双手之间,白金色的光芒激耀而出。虎头大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金色吞刃朝自己扎来,身体却径直撞了上去。大枪穿破心口,贯穿后背半米有余,一击毙命。生与死的颠倒,就是如此儿戏。
婆姨
“捞阴门的行话,这主刑的叫“姥姥”,两位帮衬的,就是“大姨”,“二姨”。
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
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
——《过菜市口》许承尧
邓姥姥
天空罩上一层牛奶色,阳光氤氲。却迟迟不能撕破乌云。杀猪下三滥,杀人上九流!六子,早知道应当叫你牵着刀把子去,贾二这混小子是真他娘的磨叽,一包酱菜,带到他姥姥家去了?哦,不对,咱就是他姥姥。六子,你得明白,咱大清国刑部押狱司,手艺最老道,活儿最利索,才能称上一句“姥姥”。
吃阴饭的大三门,缝尸的仵作,扎纸人的彩匠,都靠边站!头一个是谁?是咱,是砍人头的刽子手。
同治三年,咱那时候的大姨剐了太平天国的女将 周秀英 ,咱帮的手。那女人苗条,一身骨架片下来,你姥姥咱眼都不眨。打那年开始,这碗饭咱端了五十几年,白天拿冬瓜画根白线,当人头练,晚上用香头,得正个好把火炭头子切下来才作数。从帮工的“外甥,到“二姨”,再到“大姨”,四十三岁那年独挡一面,人家称呼咱一声“邓姥姥”。
六子, 咸丰年的八大臣 你知道不?多大能耐!都砍了!谁主得刀?我!光绪二十四年的秋天,就在这宣武门外菜市口,六颗人头。刀口下头有个四川人叫 刘光第 ,人头落地,尸身不倒,当真是好汉。那南门内外,围一个水泄不通,那人是干嘛来的?看咱砍头!给谁叫好,给咱!六子,那真是咱这辈子最威风的一场。六子,你莫看轻了咱这行当。咱是国法,是荣典!咱就问你一句,哪朝哪代,这当皇上的不得用人砍头?砍头,他就离不了咱!离不了咱这口刀!
我万万是想不到,到了咱一辈,是他娘的土地爷掏耳朵,崴了泥了!这当官的不兴儿砍头了,改吃枪子,这他娘的。诶?小二咋还不回来?唔~可咱忘不了啊,六子。别人说这行当损阴德?胡说八道!那洋鬼子都说,人死升天,咱这是给人升天垫了一步道啊,六~等会,有生人。
小二折了。别他娘废话,你姥姥我眼没瞎!我知道他系着咱的腰带。慌什么?怂蛋包!
咱砍刘光第那年,是光绪二十四年,六儿,你给算算,那应该是阳历几年?哦,一八九八年,到今天,整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就等来一个小崽子……“还能跑了你!?”
含笑九泉
油纸包抛在空中,藕片,萝卜丝,豆皮,木耳,大头菜淋了一地。李阎走进菜市口,腰上绑着黑红色腰带,高瘦身子在街上晃荡,原本红润的脸色异常苍白,宛如鬼魅。途中遇到胡同的小石狮子,李阎不躲不避,竟然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李阎眼前,坐着一个精瘦的小个子老人,脑后还盘着发辫,眼巴前有白发晃荡,脸上的鸡血没有干,正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袋。老头身旁,站着一白脸小厮,神色又悲又怒。小个子老头把手上的烟袋杆子放下,一双眼皮上翻,恶气森森。脚下一踹,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李阎脚下,李阎一看,正是自己的人头。李阎浑不在意,把人头踢开,一步一步走近二人,嘴里说着:
“我听人说。这古人斩首的时候,刽子手趁犯人不备,从人群走出,刀起头落,人头不闭眼,落地之时能眨眼三下,嘴角上翘,有含笑九泉之意。今天,我送您二位含笑九泉。”
回应他的,是小个子老头迎面的刀光。邓姥姥张舌怒吼,脸上鸡血宛有神性。刀身如血红火炬,即便是擦身而过,也火辣辣的疼。“希夷”要是死了,只怕就连个灰都剩不下了。李阎脚尖点地,身子晃过老头手中的鬼头刀,他自诩心志冷硬,可直面老头那张涂着鸡血的老脸,依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感。是活人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是千年王朝变迁,依旧不改,野蛮又血腥的斩首酷刑。邓姥姥刀术精湛?也不见得,可这老头子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压得李阎抬不起拳头。这是一种远远超过【杀气波动】的体会,这老头子一生,杀了何止百人?祸不单行,那名叫六子的小厮一溜儿烟的功夫,从草棚后头,扯出一个眼裹红布的人来。六子一脚把人踢跪下,抄起一口寒光四射的刀片来,一口凉水喷在刀身上。
邓姥姥眼中放光,提一口气,双臂猛挥,为六子争取时间,呼吸之间出刀的力道和角度,也因此有细微缝隙。机会!李阎强忍心中惊悸,连退两步让过刀势,脚后跟蹬地前冲,趁鬼头刀势头已老,双手齐齐探出。邓姥姥暴喝一声,刀身横起往左边一抹,砍在李阎的腰肋上,而李阎的右手,也险而又险地拿住了老头手腕,当下毫无迟疑,捏着老头手腕往自己膝盖一磕!长刀脱手,抢步前顶,手肘撞在邓姥姥的下巴,左手抓住刀柄拧腰朝六子掷了出去。
“开斩!”邓姥姥嘶哑呼喊。
“斩你麻来个痹!”鬼头刀呼啸翻转,六子双目圆睁,一个扭腰让过刀锋。再一回头,形如鬼魅一般的李阎面容顶在了他的眼前!
李阎伸左手四指死死捏住六子脖颈,腰侧那道刀伤鲜血淋漓。六子的挣扎毫无作用,李阎不管不顾,压着六子的脖子往前冲,朝着草台柱子上撞过去。两张同样苍白的面容脸贴着脸,四目紧对,脚步杂乱踩在草台木板上面。六子咯咯的干吼和粗重的喘息声碰撞在一起,三人脚步蹬蹬蹬蹬暴如密雨。
“嘭!”
六子后脑袋撞在柱子上,眼前金星直冒,双眼突出,舌头吐出小半,他眼角瞥见身侧插进草台里的鬼头刀,死命伸出左手去够,胳膊几次撞在柱子上,手指哆嗦着,却差一点才能够到。李阎眼一斜,右手捏住六子的手腕一拧。嘎巴一声将六子的左手硬生生拧断。六子白眼一翻,他也心狠,干瘦有力的巴掌往李阎肋骨上的刀伤上玩命一掐。
李阎脸上青筋直冒,捏着六子喉咙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发白的手指几乎陷进六子的喉咙里。邓姥姥的身子晃了又晃,手里拎着一口牛耳尖刀,悄无声息地往李阎腰后走去。仨步,两步,邓姥姥眼珠发红,朝前进步,双手按着刀柄往李阎腰眼里一扎。李阎伸手拔刀拧腰甩臂!六子的身体顺着杆子无力滑落,邓姥姥脖颈鲜血迸溅,像是漏水的龙头。
李阎脸上满是血点,他以刀杵地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邓姥姥身后,松了一口气,右脚踢在邓姥姥的腿肚子上,邓姥姥身子跪倒,李阎手起刀落,顷刻间血光冲天!
“含笑九泉。”
秦大爷
秦大爷是一个门房。老伴死的早,儿子在外地。老爷子岁数虽然大了,但是身子骨相当结实。
深夜公交-王老师
李阎迈步走进了车里,他抓着扶手,眼神扫过一排又一排的空座,直到最后。灯光昏暗,车的角落里,靠窗户的位置,两个人腻乎在一起,看不出岁数。李阎皱着眉头盯准了一瞧,吸了一口冷气赶紧转身。
”在车上呢,讨厌。”
“怕什么嘛,都这个点了。”老秦压低嗓子,一张老脸乐得像是绽放的菊花。
忽然,他冷不丁抬头往前一看,寂静的车厢里站着一人,背对着自己,高高瘦瘦的。衣服都没换,老秦头哪里认不出来?好悬没吓死过去,身子也僵了。女人欲迎还拒,身边的老秦许久没有动作,这才疑惑地睁开眼。是那天李阎见过面的王老师。
她跟李阎没见过几面,但也看着眼熟,好一会儿才拉着老秦的衣服。有点着急地问:”老秦,你看前面那人,是不是咱学校新来的那个……“
“咳咳。”
李阎忽然大力咳嗽一声,拿腔作势地开口,声线比往常要细很多。“司机同志啊,阿拉跟你讲啊,你们燕都的公家ce的座位哦,做得太~差了侬晓得吧?这个坐上去,久了怕是要僧痔疮的哦。”
司机眼神动了动:“那您得跟公司反应,这事他不归我管啊。”
“哦呦~真的是。”李阎絮叨了两句,不再说话。
“不是不是,你听他口音。”老秦连忙安慰。
王老师松了口气,娇滴滴地说:“那就好,吓我一跳。”
李阎目不斜视,就这么一路站到了东北旺村,心中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秦头,不乏敬佩之情。
查小刀
就差二寸
在裴云虎的话传遍这次事件所有行走耳边之前,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要不要继续淌这这次浑水呢?”查小刀手上一揉,手心里多出一块软糯的甜米团来。把它往嘴里一扔,脖子上一道长而浅的伤口慢慢愈合。他脚下鲜血横淌,横着一具尸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查小刀。”查小刀脸色纠结。八大楼的手艺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假以时日,将转化为可观的战斗力,可是,还是差一点。差最关键的一点。突破峰值在即,这一点差距,可能是后期无法弥补的。但是,很危险。那个男人磅礴四射的剑光,在查小刀的面前无限放大。李阎。这个人属于最危险的一类行走,不会逃避,不会停歇,永远把心思放在强,而不是活上的那种人。查小刀也想变强,可是他更惜命。怎么活不是一辈子?你丫拳打歼星舰,你就不吃豆浆油条了?看见姑娘你就不想凑近乎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宝贝。你还不能说查小刀怂,他是正八经杀了六个人,直面经历两次指定对决都活下来的。三张阎浮传承卷轴,捞够了,剩下的都是硬手和疯子,谁玩谁傻逼。查小刀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干脆一拍大腿。
“回归!”
查小刀的身上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蓝色流光,然后慢慢化作虚无。从脚面开始,小腿,腰部,心口,脖颈,脑门,头发,眼看就要化作虚无。
“所有行走请注意,阎浮事件内容被修改!”
“所有行走请注意,阎浮事件内容被修改!”
“本次事件,将不存在任何提前回归的可能性,所有行走必须厮杀至最后一人,不死不休。”
“击杀干扰者获得道具,可使所有行走获得回归权利。”
“击杀干扰者获得道具,可使所有行走获得回归权利。”
已经消失到小腿的查小刀脸色阴沉,硬是看着蓝色星点把自己的身体重新幻化出来。接着,就是裴云虎的那段话。暴雨倾盆,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查小刀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
“就差二寸啊!”
与共者
“聊聊?”李阎上下打量了几眼查小刀,没说话。
“诶,你受伤了?”查小刀一矮下巴,拿眼睛吊着李阎。
“你怎么找到我的。”查小刀伸出一根手指,金黄色的油线从他的手指上一直连到李阎的手臂上。食技·拔丝
李阎伸手去扯,手却摸不到。查小刀手指一抖,金黄拔丝应声而断。他朝李阎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聊什么?”查小刀摸出一颗烟,朝李阎丢了过去。
李阎抬手接住,看也不看,只是盯着查小刀。查小刀鼻孔吐出两道白烟。缓缓开口:“裴云虎那伙人,我听说过,你现在招惹上了他,又成了众矢之的。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也不好挨吧?”
李阎皮笑肉不笑:“所以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忽然捅我一刀。”
“你知道,与共者么?”查小刀的语气有几分自得。
李阎做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言语。
查小刀慢悠悠地说:“经历的阎浮事件多了,行走自然会结识一些脾气相投的的人,大家一次两次合作的愉快,自然有了结成队伍的想法。只要在个人拍卖行花费三百点,就可以指定一名行走,结成三次事件的临时同行者,低位行走,大多是通过这种方式抱团,也就是说,只要有一名十都级行走,就可以组成临时队伍。但是,这种组队方式并不保险,阎浮只会让你们进入同一个事件,并且不会把你们放入敌对阵容,但是彼此之间依旧没有任何保障。就算杀死对方没有收益,但是,为了高品质的异物,为了更多的阎浮点数,为了更高的购买额度评价,除非彼此的感情深厚,或者在现实中就是恋人,兄弟这样的关系,否则,总会有这样那样原因,导致团队破裂。 而与共者不同! ”
查小刀嘴角一勾“彼此之间绝对信任,所有事件和奖励都可以分享,更会获得全面的体质提升。最重要的事,与共者在面对逃杀类型的阎浮事件,同样不分彼此,即使是杀至最后一人的这样的描述,只要剩下的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与共者】,那么事件同样认定为完成!与共者,可以信任。”
查小刀的手指上,捏着一张淡黄色的名帖【残破的金兰贴】品质:破败;类别:消耗品;使用之后,可以结成持续一次阎浮事件的【与共者】关系,限两人。备注: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
“如何?解你燃眉之急哦。”
李阎沉默着,好像是在考虑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和我结成与共者呢?”
“首先,这东西对我也很珍贵,所以,我要你支付一千点阎浮点数给我,经过公证以后,可以回归之后再给。”
“首先?那就还有其次了?”李阎笑眯眯的。
“其次,我马上就要突破第一次传承峰值了,但是专精方面,我还不太满意,这次事件里的燕都八大楼是我突破的关键,需要你帮忙。”
李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他对着查小刀露出一个,你接着说,我很感兴趣的表情。
“最后,接下来的事件,由我主导,你必须听我的。”
李阎听得连连点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假设,只是假设,我答应你的条件。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行动?”
“那还用问?”查小刀手上的香烟只剩下一个烟屁股,他使劲儿嘬了两口,一脸故事:“当然是躲起来了。”
李阎嘴角一翘,两道剑眉放平。他没说话。查小刀又点燃一根香烟,值得一提的是,他坚持用绿头火柴点火,而不是打火机。随着磷火嗦嗦的燃烧声音,查小刀晃灭火柴,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忍土吧?就是阎浮手下,负责给行走安排身份,提供信息,引导行动,还有负责收尾的存在。我是不大清楚,裴云虎是拿到了什么异物,才获得了篡改阎浮事件的能力,但是,逃杀类型阎浮事件的本质,是优胜劣汰,不是行走之间无意义的牺牲。我敢断定,忍土不会对裴云虎的行为坐视不理,最多明天的午夜,甚至今天,忍土就会出手制止裴云虎的行为。”李阎挠了挠下巴,神色暧昧。“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主动去找裴云虎的麻烦,只要安心等待事件被修正就好了。”听到这儿,李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假设,依旧只是假设,你口中的忍土,不是裴云虎的对手。忍土并没有能力拿下他,那我该怎么办?”
“应该不可能吧。”查小刀沉吟片刻:“虽然并不具备阎浮传承,但是忍土的实战水平,应该是比同事件当中的行走略高一点才对,加上对他们对果实的多年经营,没道理拿不下一个才来几天的行走。”李阎耸了耸肩膀。
“即便如此,你也完全不需要担心。”查小刀又想起什么来,显得极有底气:“这次事件的行走里,有几个人可是很有几把刷子的,就拿我知道的来说。有一名叫做武山的行走,实力接近九曜级,这人心高气傲,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甘心被裴云虎利用,比起追杀你,他会先去找裴云虎的麻烦。”
李阎摇了摇头:“如果你没别的话可以说,就把路让开吧,”烧着的烟灰跌落,烫在查小刀的手背上。他有点意外地看着李阎。
“喂,你认真的么,我看你现在,状况可不是太好。”
“让一让。”李阎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了两步:“当然,如果你想现在较量较量,我也不介意。”
查小刀抿了抿嘴唇,侧了个身。李阎和丹娘一前一后,和查小刀擦身而过,查小刀在九翅苏都血肉模糊的背上扫了两眼,等到李阎走出了好几步,才皱着眉头出声:“是因为你不相信我的话么?”
“不不,我完全相信。”李阎笑出了声,但是很快就收敛笑意:“不过我更相信,事情没有你估计的那么乐观。”
李阎眼看着走远,查小刀犹豫了一会儿,高喊出声:“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治好你背上那只女妖。另外,如果你帮我突破峰值,我有把握补上你亏空的精力,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开始指定对决了,你这副模样,当心阴沟翻船。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可以提出来嘛,喂。”
李阎转过身,这次,他才真的有点兴趣。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菜系只分地域,没有高下。查小刀一直坚信这一点。但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鲁菜、川菜、粤菜、苏菜,浙菜、闽菜、湘菜、徽菜。八大菜系,南方菜占了足足七个。以前查小刀在北京做小工,当时有部热播的电视剧叫做《亮剑》,里头楚云飞宴请李云龙的时候,提到过一句:“山西菜不入流,上不得台面,北方菜系数得着的,也就是鲁菜。”
查小刀学得是北方菜,严格来讲,是津菜。他对楚云飞这句话,心里自然不太服气。不过,他也因此,对鲁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次燕都怪奇之旅,对李阎来说是京味朋克怪物和独立摇滚的厮杀,对查小刀来说,就是小福贵异界游。燕都东兴楼,八大鲁菜饭庄之首。查小刀学艺三个晚上,就差这东兴楼的一道鲁菜,便功德圆满。
李阎抱着肩膀,和丹娘对视一眼,一齐看着灶台前面,忙里忙外的查小刀。“现在没到午夜,你不过是做顿饭,我能帮你什么?”
查小刀洗净双手,用湿毛巾擦拭着。他斜了李阎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
两个人最终决议,查小刀使用金兰帖,指定李阎为自己的“与共者”,关系维持到本次阎浮事件结束为止。李阎回归之后,需要支付给查小刀五百点阎浮点数。查小刀突破第一次峰值之后,会帮助李阎平复过度使用【隐飞】的后遗症。并且在“指定对决”以后,和他一起,去娘娘庙。寻求治好九翅苏都的办法。是的,燕都,乃子房,娘娘庙。供奉三霄娘娘的神庙。按照查小刀的说法,像九翅苏都这样的妖身,这个燕都城,有可能接纳她的,只有这娘娘庙了。
至于两个人听谁的……
查小刀把猪肚摔在砧板上。嘴里嘀咕着:“商量着来呗。”
饕餮
菜刀剁在砧板上,灶台上火苗渐旺。抱着肩膀的李阎忽然问道:“有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路走偏了?”既然是可以信任的临时队友,有些话,李阎问起来也随便很多。查小刀手上一停。
“饕餮,怎么想也应该是食客,不是厨子……”看查小刀没有马上说话,李阎也就闭口不言。查小刀歪了歪头,闷头料理着眼前的锅碗瓢盆。
“我以前是五仙类,伊尹之刀,能力方向,是那个时候确定的,后来传承被人抢走了,勉强保下一条命。运气不错,换到了饕餮,勉强也能发挥。”他耸了耸肩膀:“阎浮嘛,你抢我夺,也很正常。”
李阎从灶台边上拿起一颗西红柿,大口咬下,满嘴的红汁。“那你还能东山再起,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李阎看查小刀没接话,又问了一句:“你这做的是什么?”
“东兴楼里。最称手艺的一道菜,普通的二把刀可学不来。”查小刀把一块鸡胗掂在手里,刀子剜了一层厚膜,扔到一旁。“这菜,叫油爆双脆。正宗的手艺,民国就不多见了。咬一口嫩中带脆,嘴里嘎吱嘎吱地响,那滋味儿~”鸡胗和猪肚上都是细密刀痕,查小刀一边说着,把去里儿的鸡胗下锅,大火一催,再下猪肚儿,红白杂在一起,煞是好看。下葱、姜、蒜沫煸香,刺啦一声脆响,锅里冒起白烟,香味透了出来。勾汁,掂炒。十几斤的铁锅在查小刀的手里上下颠倒,宛如无物。热油泼溅。酱红色油汁儿洒到空中,空中每个翻转的刀花小块上淋着一层油亮的光泽。“啧啧~”
丹娘瞧得食指大动,好看的睫毛都弯了起来。李阎的眼光却四下扫动。就像当初他初入,自行车前弯腰捡钱的惊悚时刻。那种深更半夜,空气逐渐沸腾起来的怪异感觉,再次包围了他。冥冥之中,嘈杂阴暗的低语声音从门外头钻了进来。嗡嗡地叫人心烦。李阎听不太清楚,只是大概是“香!”“想吃~”“我的。”这一类的话。“提前到来的沸腾午夜,范围只有这个屋子。还会主动惹来一些东西。正好丹娘要的魂魄有了着落。”李阎判断。
古色古香的红漆纸窗外面,有扭曲的影子张牙舞爪,打着旋儿的阴风吹了进来,门闩啪地落地。屋里头的香气却更加诱人起来。查小刀忽然开口:“别出去,也别让任何东西进来,这菜可是给你做的。”李阎闻听哈哈一笑,环龙剑横抽入手。他递给丹娘一个放心的眼神。往饭庄大门的方向走去。
百鬼争食
“吱哟~”
老旧的红木门被李阎推开。清凉的月亮挂在天上,枯黑色的树叶被卷起,飞舞得满天都是。街上左右货店门口悬挂的灯笼左右摇晃,明亮的灯火递出去好远。远远的,好像有更声传来,只是,这个年代,哪还有人打更?
咚~咚~
从长街尽头开始,一盏又一盏的熄灭,黑暗一步步逼近。李阎的脸,原本被灯笼烧成火红色,可随着长街上一盏盏灯笼熄灭,他的脸也阴暗下来。直到门前两盏灯笼被熄灭,李阎听到屋里头的查小刀一声呢喃。“烹饪之道,如火中取宝。不及则生,稍过则老,争之于俄顷,失之于须臾。”李阎愣神的功夫,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拦面而来!
“嘭~”
两块旧门板承受不了力道,被撑裂飞了出去,尘土飞扬。硕大的黑影飞过!来人被李阎一脚踹出了门口,成了石板上的滚地葫芦。李阎也一阵气血翻涌,胸口有乌黑的拳印。门外,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牛角猪尾的彪形大汉,身上裹着发霉的破布,虬结的肌肉上青筋毕露。手里打着锣鼓,作更夫打扮。它胸口血洞咕嘟嘟冒血,眼看是站不起来了。李阎一步不退,把门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灶台后面的查小刀手背见汗,一腔的精气神都耗进了这道鲁系名菜里。柴火裂开的噼啪声和滚油泡爆开的声音不绝如缕。牛角更夫倒地,长街上的阴风却丝毫不停。
一点惨绿色的烛光飘了过来,李阎先注意到的,是来人脚下,一双俏白的绣花鞋。“姑娘,不请自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李阎手中剑锋一扬。端着淡绿色烛火的女孩莲步款动,下巴尖尖,一张小脸我见犹怜。这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瞧着李阎。细长的脖子一抬,就要沾到环龙的剑锋。她娇声细语:“公子万福,小女子……”李阎反手一抹剑刃,血光迸溅。那竖着发髻,插着步摇的女孩头颅往后一扬,咕噜咕噜滚在地上,黑血喷出老高。李阎一脚踹在那女鬼的胸脯上。尸身倒地,摔落的绿焰蜡烛被李阎一脚踩灭。那透人骨髓的阴风骤停了两个呼吸。连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异也被李阎的凶悍给弄懵了。
“呼!”
顷刻间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天空紫雷乱窜,明灭不定。长街尽头,隐隐有海啸的声音传来。李阎圆睁着眼睛,几丈高的血色滔浪冲屋毁巷,朝着李阎咆哮而来。那粘腻的血腥味简直糊住了李阎的口鼻。即使是从尸山血海滚出来的李阎,也被这样夸张离奇的场面吓了一跳。
“过分了吧。闪灵么?”
“将军,是幻象。”丹娘夺口而出。虽然平常她还是用“李阎”,但是一到紧要关头,“将军”
李阎手腕气力一住,眼前的滔天血浪也消失不见。地上倒伏的牛头大汉和无头女尸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屋里头的丹娘手心虚握,开始还能从她掌心看到各色或丑陋,或狰狞,或美艳的面容,几个呼吸的的时间,就只剩下盈盈的绿色光点。查小刀压低声音。“就快好了。”李阎笑了笑:”你这口饭,还真不容易吃得到。”“啪!”“啪!”“啪!”“啪!”所有的窗户被阴风刮开,屋里为之一暗。若隐若现,包罗万象的市井面孔,化作千万道惨绿色的游丝,一窝蜂地顺着窗户,烟囱,甚至老鼠洞里钻了进来。百鬼争食。
吼~
李阎胸口炙热难当,一股难以形容的凶悍气息透了出来,好像踏破荒古而来的巨兽。凶!百鬼退避。好像气球被扎破一样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那些惨绿面孔哀鸣着萎靡,宛如冰雪消融。丹娘两手朝心,无数残魂阴丝汇聚到她的手心,荟萃成透人心脾的绿色。上桌。十字花刀把猪肚切成连绵的骰子块儿,筷子一夹,嫩白的爆肚能挑起来一尺多长不断。查小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没由来的苍白了很多,一双眸子里却满是狂热。
【饕餮食宴·油爆双脆】品质:稀有;类别:消耗品;食用需一刻钟。恢复全部精力,并去除顽固性负面状态,包括但是不限于:魂魄受损,巫蛊,降头等等。
“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查小刀不乏叹服。李阎上了桌子,查小刀拿了两双筷子过来,递给李阎和丹娘,自信满满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尝尝吧。咱那个年头,可尝不到这么正宗的油爆双脆。”
“诶?”丹娘不经意间一看门外:“下雪了。”
五成,那很高啊
暴雨落尽。飞沙走石之际,接连的破空声音从浑浊大浪后面传了过来,宛若雷动。一片混乱中,李阎不躲不避,和丹娘暴露在浑浊大潮下面。
“怎么样?我做得到么?”
“……五成。”
“哈,那很高啊。”
“李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男人摇了摇头:“事到临头须放手。”他一把把女人扯进怀里,在她冰凉的唇瓣上点了一下。青光璀璨,李阎把铜钱摘下,扔给了被冲塌的牌楼底下的查小刀。“完事还我。还不了,把它带出去。”李阎把皂带绑在腰上,双手一拉死死打了个结。“你……”查小刀话音未落,浑浊暴雨打下。
曹援朝
天空挂满了金色的流质卷云,蓬松饱满,带着微微颤动的质感。云下,是和岛屿相接的蔚蓝色海洋。山丘大小的金色云滴从卷云上滑动,滴落。海面沸腾起来。先是一点黑,紧接着一抹黑色充斥海天。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根根竖翅,宛如亘古长存的黑林。白色浪花击打礁石,斗大的鲜鱼,青色的肥螃蟹,脸盆大小的扇贝,噼里啪啦雨点一般落在岸上。礁石上站着一个男人,身穿白色风衣,两边的领子竖起来,只露出喉结。拿着一把黑色雨伞。
“有事?”温润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
“在下放的一次逃杀型事件当中,发现了“思凡”的痕迹。”男人的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
“哈哈,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人主追究下去,发现让思凡的人混进阎浮果实的主因,是姒姐的生意。”雨伞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良久沉默过后。温润男声长出一口气,艰难地骂了一声:“傻老娘们……”
海浪剧烈收缩,白色的泡沫飞快退潮,露出干裂的大地。一望无际的暗红色沙坡当中,深蓝色的珊瑚和各色扭动的巨大海鱼随处可见。
“洗个澡都不消停,我真是日了她。”赤着上身的男人光脚踩在沙地上,短发湿漉漉的。
“另外。”雨伞男人不紧不慢:“巧合的是,那个叫做李阎的行走同样被这次事件所牵连。”
“……李阎?”男人抬起头,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的脸上滴落。“李阎是谁?”
十主会议
阎浮,绿铜古殿。大殿上颜色幽暗,只有简单的茶几和几把木质春秋椅。
“姒文姬呢?”男人吹着手里的纸杯,白气袅袅,纸杯上写着“天地无用”四个大字。他面色古沉,看上去三十出头,白色卫衣,耐克运动鞋。十类,介主。
“我没让她来。”短发男人赤裸上半身,露出六块腹肌。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下半身淡绿色的军裤,长眉如刀。十类,羽主。
介主抿了一口白开水:“那,待会人来了你准备怎么解释?”短发男人挠着头发:“我就说,我媳妇来例假了,有什么事问我。你觉得合理么?”
“……”介主把纸杯放下,露出一抹苦笑:“鹏,你这人,一身痞气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男人笑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得了吧,咱哥儿几个谁不知道谁啊,装什么三孙子。”说着,他把脸一板:“下放事件发现了思凡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红中老头借题发挥,要坑我一手?”
“是真的。”介主点点头:“果实脱落的迹象相当明显。是思凡无疑。”
“这样啊……”短发男人眼神一低:“是思凡里的哪一个?忧悲恼、爱别离、还是求不得?”
“无论是谁,这件事都相当棘手,待会殿议,你能拖就拖,能糊弄就糊弄,五仙主,可能是想让你打头阵。去对付八苦和思凡主。”
“两年了都没动静,思凡这帮人怎么又冒出来了?”
“恐怕,和上次围剿太岁的事情有关,我早就叫你别冲动……”
介主话一停:“哦,对了,恐怕那次围剿,下令的人也不是你吧。”
短发男人没说话,倒是端着纸杯的介主摇了摇头:“你早晚死在姒文姬那个女人手里。”
介主脸色平淡地吹着杯里的滚水。两人同时抬头。
大殿那头,三道高矮人影缓步走来,中间是个穿着唐装,两鬓斑白,额头长黑斑的老人。左边是个身材高挑,轮廓鲜明的漂亮女人,雨师妾。右边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西装,打红领结。对,
雨师妾穿着玫瑰色的高跟鞋,坐在两人对面,微微颔首:“老规矩,我代替地主·后土,参与这次决议。”
“夏耕尸,代替鬼主·穷奇,参与这次决议。”小男孩如是说道。
唐装老人眼神磅礴,虽然不是刻意,但还是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危机感。他声音沙哑:“殿议要至少六主参加,还是少一个。”
端着纸杯的介主一抬手:“烛九阴说,我可以全权代表他的意见。”
唐装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
他看向短发男人:“鹏,姒文姬呢?”
短发男人毫不在意:“哦,她来例……”
“青丘狐自感驭下无能,正在整顿手下的行走队伍,并准备交接手中权力,暂时来不了。除了参加殿议的职责,羽主作为姒文姬的丈夫,全权代表她参与殿议。”介主打断了短发男人的话。
“好。”唐装老人点头,没有纠缠:“诸位都知道,自从两年前,太岁叛出思凡,思凡八苦名存实亡,思凡主也销声匿迹,可就在六个小时以前,神·甲子九百八十四发生大规模“果实脱落”现象。”
“按照道理来说,思凡混进阎浮事件当中,我身为负责核查阎浮事件进出行走的人主,难辞其咎。”
“可是,就在我盘查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发现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唐装老人眉毛一拧:“是姒文姬,仗着你羽主的名头,私下贩卖低位行走的个人信息,干预阎浮事件正常运转,才让思凡的人钻了空子!我手里有相当多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对质。”良久,雨师妾干咳了一声:“羽主大人,这件事你知情么?”没有人说话,介主碰了碰短发男人的裤脚。短发男人如梦方醒:“讲完了?”雨师妾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点头。
“唔,红中老头说的这些,我也沟通过自家婆娘了。”短发男人十指交叉,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惊讶不已。“简单的说,红中老头的话,基本属实,我全都认,不过,不是姒文姬仰仗我的名头,那些生意的策划人,就是我。思凡的人,我来解决。果实脱落造成的后果,我来弥补。阎浮的责令,也由我来扛,不干你们五仙类的事,这件事就此揭过。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提起。”短发男人,或者说羽主,左右环顾:“没问题的话,
羽主揍冯夷
雍和宫倒塌的檐角上,羽主死死捏着冯夷的脖子。冯夷能化滔天黄河,在羽主这双手里,却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玩命挣扎,两腿乱蹬,手掌死死扯着羽主的小臂。
“新任的【生】苦,就你这么个玩意?。”羽主的手上一点点加力。一张脸痞气十足,笑容怎么看怎么凶恶。“就是放在六御行走里,你也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啊。”
琥珀色核桃壳笔直跌落……轰隆~丈宽的琥珀色核桃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和砖瓦无数。眼珠翻白的冯夷一松手,袖子里滑出手柄,死命一摁。羽主瞳孔收缩,死白色抹痕占据了他原本的位置,冯夷脖子刚松快一点,手上就是一阵剧痛。
“啊啊啊~”冯夷抱着右手痛呼出声。十余米外,羽主把喷血的断掌扔开,掂了掂,然后把手柄捏了个粉碎。随着里头不规则的电路板从羽主握紧的拳背滑下,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冯夷穷途末路。冯夷漠然无语,手腕抽动的红色血液没一会儿,就化作了浑浊的河水。
“用【鹏】强撑住口子,单凭肉身而已,我竟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思凡之力?那得看谁用。”羽主声音铿锵有力。
“给老子死!”完全看不清楚,冯夷面前已经迸出一颗凶狠的拳头,罡风四卸!两人脚下百多丈的距离,白石板硬生生沉了一尺多!鲜血砸落,是大小粘连的圆点。
“羽先生,我听说这两年十主换了一大半,怎么偏偏你还没死啊?”嘴吐獠牙、暴珠竖眉,一张意为“开山”的传统傩木雕面具,硬生生受了羽主这一击。
“恨、别、离?”羽主压着眼眸。鲜血从手指缝隙不停落下。
“我戴面具你都认得出,不胜荣幸啊~”
“你这嗓子就像锈菜刀划拉狗尿苔,我认不错。”羽主啐了一口,眼神一瞥,看向那右手边上,那颗琥珀色核桃壳子。
果不其然,那颗核桃形状的阎浮果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上了两个野兽形状的古朴文字【思凡】。不远的一片死白色当中,无端端破出一个黑色圆洞,让人想起树洞,蛀牙这样的关键词。代价是,果核当中的九道紫色火焰,熄灭了一道……
七苦齐至
“做得好。阿冯。”
“你再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了……”冯夷狼狈的脸上满是苦涩。
羽主一边听着,噗嗤笑出了声:“我也奇怪了,两年前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谁给你的自信一定是我的对手?”
“我不需要是你的对手,我只需要……拖住你!”一道又一道黑色虫洞从死白色的痕迹中蛀了出来。一只拳头破出黑洞,狠狠冲着羽主竖起中指。
“曹援朝,你还记得我么?”那声音极闷。八苦,求不得!一,二,三,一眼望去,这样的黑洞,足足还有五个!除却无人愿意继承的死苦。七苦齐至!
羽主膝盖往下一压,嗤地一声,恨别离和羽主同时消失在原地。嘭~石渣迸射。一张暗红色的傩木面具拦在了羽主的去路上。那五道虫洞,最大的还没有人头大小,最小的只有米粒大。显然还过不来人,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过不去诶……”“恨别离”的嗓子的确干哑难听。他比羽主足足矮了一个头,穿着灰布马褂,脑瓜后面,还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此刻他埋身弓背,两手摊开,看上去有些滑稽,脸上分明只是涂着油彩的木头,可那张吐出獠牙的大嘴居然微微蠕动着。更显得怪异恐怖。
“滚开!”
羽主眉锋倒立,鞭腿凶猛揣在恨别离的肋骨上,带起尖锐的空爆声音。恨别离一动不动,血珠子门帘一样,从面具下端滴落。
“嗯?”羽主挑了挑眉毛,一张又一张暗红色面具竟然从羽主的腰上,手上,后背上冒了出来。或者怒目圆睁,或者颦眉欲泣。或横眉冷笑,看得人遍体生寒。
“哈哈哈哈哈……”干哑难听的老人声音传出去好远,凶恶的傩木面具也遮挡不住身后这具干瘦身躯的难言的邪异味道。张张面具将羽主强健的身躯整个包裹住,嗡地一声,漆黑的火焰从面具和面具之间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将羽主烧成了一个大火炬。冯夷精神一震:“老爹,这是他真身,炼死他!”
恨别离扶了扶沉重的面具:“我的苦火,炼得了灵五仙,却炼不了顽五虫啊~”
“他连传承都没动用,我们……”
“急个什?岁怂。”
恨别离骂出乡音。
嘭!
忽明忽暗的黑色火焰吞吐不定,终于,几张合在一起的面具龟裂开来,羽主身上冒着白烟,一拳头砸破了傩木面具,捏着指骨迈步走了出来。
“你的新苦器……花里胡哨的。”
“嗯~”
恨别离蔫蔫地应了一声,手指往旁边一搭。
最大的黑色虫洞已经有脸盆大小,一只穿着长筒靴子迈出了大半。羽主脸色一冷,恨别离却欺身上前,两人四只胳膊架在一起,恨别离看着干瘦,两人角力,羽主一时竟然摆脱不得。而恨别离身后,是狰狞错列,漫天的暗红色木雕面具!
“阿冯!”一身西装的冯夷把眼睛埋在短发里,完好的左手平伸,两根手指打了一个响指。海浪声音翻卷,滚滚黄河大潮把三个人连同阎浮果核都卷在了里面!躁动的黄河大浪,纷乱的傩木面具,水中赤背男人举手投足之间的爆炸性力量,一股又一股水花爆射出来,那是羽主拳头的余波。埋着头的昭心看不清楚,她时而看见滔天的黄河水,时而看见漫天飞舞,鬼气森森的傩木面具。以及从头响到尾的,接连的音爆声音。羽主距离那颗阎浮果核不过两百多米左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却被恨别离和冯夷两个人死死地牵制,寸步难进。
打,胜负难料。拖,轻而易举。傩木面具后头,恨别离满是皱纹的嘴角勾勒起一丝微笑。大不了,把你们都宰了!
眼看果核旁的虫洞越来越大,羽主眼底泛红。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天空,被自己鹏翅撑开的口子。余波边缘,一张缺了一角的暗红色面具被甩出战场,正落在李阎的脚边。值得一提的是,李阎不能使用印记空间和兵器,但是口袋里的胡萝卜却被视作基本衣物的一部分。李阎一低头,和那张神色油滑的木雕面具四目相对。
吼~
厚重的油彩面具迎面扑来,让李阎想起了《异形》里的抱面虫。木雕面具毫无阻碍地穿过李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面具落地,再无声息。鏖战当中,恨别离咦了一声。他一愣神的功夫,羽主一拳背砸在他的心口,漫天木雕面具都表情痛苦。李阎的指尖掠过黄河浊水,竟然无视三个人震天撼地的余波。硬生生参与了进去。
“果实专属道具?”恨别离又惊又怒。就算是再强大的行走,在阎浮果实当中搏杀,也要遵从一些基本规则。羽主强行越境,要拿自己的传承去撑开进入果实内部的口子,就是这个道理。果实专属道具也是这个道理,脱离这颗果实,专属道具就是废物,可身处果实当中,专属道具往往能爆发出非常可怕的力量。不过,并非无法可解……找死的年轻人。恨别离心中冷笑,冲着冯夷喊道:“阿冯,老板给你的思凡之力呢?”
冯夷苦笑一声:“被羽主毁了。”
“什么?”羽主放声大笑,虽然他不觉得李阎能帮上他什么忙,但是能让对面这老鬼吃瘪,他已经非常开心。李阎手来回晃了晃,确认面具和黄河水,乃至羽主扬起拳头,带出的堪比重锤的罡风都伤不了自己分毫,当下再不迟疑,掏出胡萝卜塞进嘴里,撒丫子朝阎浮果核冲了过去。
“老爹?”冯夷出声。
“莫急!他沾不着!”恨别离眼光老辣,眼睛盯在李阎腰上的皂带上。
李阎赤手空拳,一直冲到那颗琥珀色的核桃壳子身边,周身光影气劲。像是假的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五颗虫洞当中,有好几个已经隐隐可见人脸,最大的那个,半条漆黑的身子都露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一主两苦的战场上,一个穿着黑风衣,叼着胡萝卜的锐利男人奔着他们跑了过来。
咔吧。李阎把嘴里的胡萝卜咬断,回身望向羽主。那是一张三十多岁的精壮面孔,刀削斧剁一般硬朗。额角有一道长长的暗红色伤疤,下身暗绿色的军裤,皮腰带,光着上半身。两人对视了好几秒。
丝~
李阎一把扯下了慎刑司皂带,刹那间如坠冰窟!就算是三人当中最弱的冯夷,想杀死李阎也不费力,之前和武山等人的鏖斗,只是在等待阎浮果核的出现,饶是如此,他稍微认真,也秒杀了小胡子和老汉。而此刻三人交锋之际,那股若有若无的锋芒杀意,差点压垮了李阎的神经!
“杀了他!”说这话的不是恨别离和冯夷,而是卡在虫洞里,化形也困难的求不得。羽主长啸一声,凶猛的罡风迎向眼前两人,充满爆发性张力的身躯如同弓弦抽射,一手拉住了冯夷,一手拉住了恨别离。
李阎抖手抽出虎头大枪,修长枪杆抵在琥珀色的核桃壳子上。“……五成吧。”丹娘的话言犹在耳。剔透的核桃壳子里头,八道紫色火焰纠错,火焰当中,原本看不真切的九道物件此刻尽露无疑。其中有一块废铁,是因为恨别离的降临消耗掉了。后面是龙头胡琴,龙纹吞口刀柄,龙首凤身雕。龙形兽纽,狮头龙尾香炉,龙鳞座大鼓,龙顶石碑,龙头吞脊兽,八样异物。一点嫣红血滴滴在核桃壳子上。血蘸。虎头大枪砸落,燕穿帘!
李阎眼前一黑,深红色的血流从他的耳蜗潺潺而流,眼皮周围的血管肿胀爆裂,他吃力地眨着眼,血沫子在眼球上被一点点擦去,只留下留下浅浅的黄色。而虎头大枪依旧出手!李阎左手仰腕托枪,右手大拇指下压,漫天白金色流光当中,一朵又一朵的枪缨在流光中泛起涟漪,大枪一击又一击撞在阎浮果核上,枪刃长鸣!錾金虎头枪高达一百的锋锐值,【枪铳牙】的高强度破坏加成,狂风骤雪一样疯狂倾泻下来的隐飞之羽,桀桀的霜色在琥珀核桃壳子的表面逐渐蔓延。那八道紫色流火越发躁动,砰砰地撞在核桃壳子上,蕴含一颗果实最宝贵秘藏和最为蓬勃的生命力的阎浮果核,锋锐度为一百,来历神秘的虎头大枪,这两样东西哪一个更硬?答案不重要,因为它们都比李阎的手要硬。一抹血色飞溅!大块的肉皮从李阎的虎头上扯飞出去。抖落开来的白金色流光尾端,虎口抽动的血管喷洒鲜血,但是很快被九凤之力冻住伤口,紧接着被枪杆扯破,再冻住,再扯破……怒张的井字血管从李阎的太阳穴上突出一寸!肤色白如牛乳,眸子紧闭的姑获鸟扬起脸蛋,白金色虎头大枪流光和暴雪一般的隐飞之羽交响成线,蜘蛛网似的冰霜纹路从李阎脚下扩散开来。羽主横在李阎和恨别离、冯夷之间,无论是黄河怒滔,还是阴森面具,统统寸步难行,完全伤不到李阎一根毫毛。恨别离转了转脖子,脸上的沉重面具僵硬了很多。
“咚~”
枪刃撞在核桃壳子表面,冰渣打着旋飞了出去。李阎咬住舌尖,两只大星一般深亮的眼睛黑了一圈,那是眼眶周围爆裂血管的淤血。血蘸爆发!坷垃坷垃的冻结声音在核桃壳子表面响了起来。呼哧~呼哧李阎喘着粗气,虎头大枪当啷跌落在地上,李阎两只手惨不忍睹。鲜红的肉糜耷拉在虎口表皮上,森森的手骨被抹平了一半多!而阎浮壳子表面,除了裹了一层薄冰,没有哪怕一道裂纹……
看来是另外五成啊。李阎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现在的他,连扎上腰带也做不到了。冯夷放声大笑:“看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不是我嘛~”羽主刚一撤步,留着长辫子的恨别离一头撞在他怀里,不断膨胀的暗红色凶恶面具虚影将羽主笼罩在里面。不让他去补那最后一击。晶莹的核桃壳里,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一抖。连续使用两次隐飞的李阎承受不止潮水一般袭来的疲惫感。扑通一声跪在了阎浮果核面前,尽管太阳穴的抽痛几乎让他昏过去,但是他依旧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壳子里是火,壳子外面是冰。喀拉~一道长长的裂缝从壳子上蔓延开来,把果核上思凡两个字从中间断开。
“不好!”恨别离手背一抖,被羽主一拳头砸在小腹上。
一丝紫色尾焰从核桃壳的裂缝里透了出来,然后是响成一片,喀拉喀拉的破碎声音,比李阎高出不少的庞大果核,轰然破碎。昏昏沉沉的,李阎又回想起丹娘的话。
“那个冯夷嘴里的阎浮果核,我确认过了,虽然我也说不上来,但是……”
“我见到它的时候,感受到了,大海一样蓬勃的生命力。”对着李阎扑面而来的,是深邃的金红色流浆。
轰~
裂成数万道的琥珀色果核碎片,连同八道紫色流火朝四面八方飞射出去,快要昏厥过去的李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扬脸咬住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果核碎片还是紫色火焰里的木铜物件,就一闭眼,失去了意识。深沉的咒骂声音响成一片,随着果核破碎,一颗又一颗虫洞飞快地坍塌,消失不见。
“求不得”怨毒的眼神盯住瘫倒的李阎,收缩的虫洞被他的手掌一撑,竟然停止了坍塌!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一松手,消失在了无尽的死白色痕迹当中。恨别离脚步一挪,飞退出几十米,和冯夷站在一起羽主收回目光,看着脸色难看的冯夷和佝偻着身子的恨别离。他埋身弓背,两手一摊,学着恨别离刚出现时候的样子。
“过不来了吧~”
嗤~脚背弹射,恨别离凝神屏气,却不料羽主没有抢攻,而是抄手拉出了淹没在金红色流浆里的李阎。两道展开足有二十多米的黑色羽翅抖落,羽主一手提着昏死过去的李阎,居高临下。
“老爹,拼一把?”冯夷平静地问。恨别离扬了扬面具:“现在,可能拼不过了……”
天地无用。四个大字印在纸杯上,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人端起纸杯,轻轻抿了一口。恨别离面具上的空洞凝望天上黑色翅膀撑开的巨大口子。辘辘的声音从口子那边冒了出来,几道流火飞快陨落下来,流火当中,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运动服男人端详了恨别离几眼,他挪开几步,看到“恨别离”身后那条大辫子,这才恍然大悟。
“恨别离?”
“两年不见,你小子也混成十主了啊。”恨别离的嗓音深沉。
介主咕咚咕咚把白开水喝干净,纸杯朝天上一翻,墨意淋漓的【天地无用】四个字在空气中放大,再放大。
纸杯口朝下,眼看把恨别离和冯夷统统笼罩住。
“阿冯,咱玩砸了。”头顶着一片死白色,恨别离哈哈大笑。
嗒。纸杯一停。诡异的死白色当中,伸出了一只泼天巨手来,把纸杯稳稳握住。介主脸色狂变。握着纸杯的手掌后面,是黑色的海青短袖,再之后便是那人人闻之色变,死白色的“思凡”痕迹了。那只手微微一扬,将纸杯抛还给介主,接着五指摊开,往回一拢,将哈哈大笑的恨别离和冯夷拢在手心,缓缓收了回去。羽主眉目皆扬,撑在果实口子上的山岳黑翅拍落,顷刻间天地变色,整个阎浮果实陷入了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
“援朝,住手!”介主喊了一嗓子。黑暗当中,那张凶悍的傩木面具一低。恨别离知道自己伤不到羽介二主,甚至连那个不过“十都”,却害得思凡满盘皆输的李阎也伤不到。所以那张傩木面具,对准的,是午门的角落,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武山众人。
“呵呵~”羽主含怒出手,介主无暇分心,黑暗当中,一道暗红色虚影面具压落午门。躲在废墟当中,什么都看不见的昭心只觉得眉心一阵滚烫,好像灵魂都要离体而去。再接着,身上一沉。
“思凡主……”黑暗过后,羽主咬牙切齿。
“援朝,你太冲动了。”介主说着,鼻子抽动。
“哪来的血腥味……”两人眉头一皱,同时朝午门看去。
结局
查小刀倚在一块断开的柱子上,他身上没什么伤口,只是惊魂未定,一根又一根地抽着香烟,地上土黄色的烟屁股七零八落。武山半个身子被冻住,一只眼眶黑洞洞的,他胸膛微微起伏,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咯咯地响。这次阎浮事件下放一百六十四位阎浮行走,除了上面这几位,再无活人。
“这件事情,是我们的过失。”李阎定睛一瞧,说话地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温润男子。他手里攥着一个纸杯,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五虫之介主,他往前几步,冲着李阎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足足五秒才直起腰。
“我以阎浮十主全体成员的名义,向各位保证,对于这次阎浮事件当中所发生的意外情况,我们会予以足够的补偿。除此之外,你们想问的,我会尽力解答。”
一阵良久的沉默,先开口地是武山。“阎浮当中,从三清行走,到我们这些十都行走,一共有八道门槛。阎浮十主是十类行走的佼佼者,我想问,你们两个是在哪一道门槛上。”
介主平静地回答:“我是五方老,我身边这个人,是四御。”顿了顿,他又接着说:“穿西装的冯夷,大概是六司行走的水平,戴面具的,和我一样,是五方老行走。还有什么问题么?”
武山听得很仔细,生怕错过一个字,听完之后,他咧着半边嘴,不知道是哭是笑:“堂堂介主这么和气地我解释,我还能有什么问题。谢谢你拉回我一条小命倒是真的。”
“不客气。”介主一点头,看向查小刀。查小刀摆了摆手:“我没问题。”“我们走了,这颗果实会怎么样?”问话的是李阎。
这次回答的是羽主:“我会平复果实创伤,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果实脱落这件事,不会再有任何人记起,果核被打碎,这颗果实的萎靡已经不可逆转,但是这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李阎看了梁野一眼,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了。”昭心一语不发。羽主吸了口气,脚步一抬,往昭心身边走去。这次,丹娘没有再阻止。赤背男人蹲了下来,手里挑拣着瓦砾:“人,死了就是死了。”他的手指一停。
“思凡不在意人命,十主同样不在意。十主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是食腐的狼,我们是吃人的虎!十主只是比你们早进阎浮几十年,生死恩怨,靠你自己去讨。阎浮世界很凶险,适应不了早早拿到【祈愿石】离开,我给你两个月,如果你想要离开阎浮,随时找我,【祈愿石】我替你出。”羽主说完,站起身离开。路过李阎面前的时候忽然停住。
“你是李阎?”他问道。
“如假包换。”
“以后不会有任何人再暗地里使绊子对付你。”羽主说完,走过李阎,和介主站在一起。“都没问题了对吧?那我通知后土,让你们脱离这颗果实。后面还有老大的工程等着我们。”
善后事宜
“我没懂你的意思?这是其他几个人联合决定的?”羽主问。
“对,你走了以后,我们重新合计了一下,思凡不会善罢甘休。作为顽五虫的尖刀,你不能轻易出问题,可是,”介主一指眼前。
“抹平这样规模的思凡,你要消耗五十年以上的阳寿,沉睡两年。我们的结论是,搁置这颗果实,保存你的实……”
“我不接受。”曹援朝不假思索。
“……”介主又抿了一口纸杯,拿白开水润了润喉咙:“好吧,我会转达。”
“我不在,别让文姬惹祸。”
“知道了。”
过眼之暇
我眼里全是刀跟血,战场下来已经有些吃不下肉。我的发小家庭和美,事业兴隆,想得是女儿老婆炕头,股票基金房地产,健身房的细腰女教练。十几年兄弟,有些话现在已经张不开嘴。
没声息地死了,太可惜。能活出滋味,才是享受。没来由得,李阎脑子里闪过两句话。
- 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 修业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