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 五 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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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成了人类抱团的唯一需要。而拥有武器的人,就拥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性是筹码,子弹是硬通货,装甲车,飞艇,坦克,可以碾压一切杂音。

第一章 战火中的母子


  这绷带老头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可眼前一花,巨大的冲击力迎面撞来,乌兹冲锋枪掉在地上,他整张脸被蹬地前冲的李阎整个捏住!
   李阎毫不手软,捏着老头的脸往胡杨围栏撞去,血点子飞溅,这时候,阿法芙的“前瞻基地”四个字刚刚说完。
   “我的天啊。”
   阿法芙低头捂着脸。她怀里的孩子却咿呀的叫了起来,胖嘟嘟的脸蛋上笑出酒窝。
   蓦地,黑洞洞的枪口探出窗户,至少有七八个红点瞄在了李阎的脑袋,脖子,胸口等要害位置。
   大厦的三层,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
   李阎抬头,倚着窗户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女人,军绿色长裤,身材凹凸有致,留一头寸长的短发茬儿,端着一口步枪,右眼埋在瞄准镜片上,嘴里嚼着口香糖。
   “放了他。”
   绷带老头的脸还被李阎捏着,整个人似乎已经昏厥。
   面对枪口的逼迫,李阎耸了耸肩膀,松开手掌,任由老头的身体滑落。
   “很好”
   寸头女人嘴角一勾,直径12mm的铜黄色子弹赫然出膛!
   啪!
   嶙峋的风岩被击碎,红色碎石块迸溅得到处都是,粉尘涌动,李阎却不见了。
   人呢?
   女人探头往四下看,没发现李阎,一拧眉头。
   “卫旦!他奔你那儿去了!”
   女人头顶的房间,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这名叫做卫旦的寸头女人瞳孔收缩,小腿发力一蹬窗台,整个人往后飞倒,玲珑的曲线还停留在空中,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从窗户外面伸了进来,啪地抓在黄旦的脚脖子上!
   “过来!”
   李阎往后一拉,直接把女人从窗台上拉了出来,两个人打着滚从空中坠落。


尹熊把昏厥过去的绷带老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示意卫旦和自己离开。
   卫旦捡起地上的步枪,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冲着李阎说道:“有机会再切磋一次。”
   逗孩子的李阎一抬头,有些讶异地看了卫旦一眼,笑着点头:“好啊。”
   卫旦没再说活,扛着步枪亦步亦趋地跟着尹熊离开。
   等狂卓玛的人离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阿法芙舔了舔嘴唇,干涩地开口:“我不是刻意瞒你,也不是撒谎,我真的怕”
   “没关系。”李阎把襁褓还给阿法芙:“你相信我失忆么?”
   “我,我相信。”
   李阎一挑眉:“真的?”
   阿法芙抿着嘴不说话。
   “所以,这个不重要。前提是,我能帮到你,你也能帮到我。”
   话说到这儿,李阎闭口不言。
   这个女人自称黑星战车的研究人员,却如此狼狈,母子两个拿着一把没有子弹的驳壳枪去流民的巢穴找食物。这里头的缘由,他当初压根就没问。
   后来丹措汽车发无线电,扬言要扫荡流民,竟然不惜动用“黑佛陀”这样的四阶兵种,进行有杀错,无放过的地毯式轰炸。李阎心里已经有了事件的大概轮廓。
   他心里早就明白,阿法芙身上带着麻烦,而且不小。她刚才的说辞,更是有把自己拉下水的嫌疑。
   不过她的行为总体上还算有火候,没有触及李阎的心理防区。
   何况,现在离了这女人,李阎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水株公园的线索。

第三章 夜宿


他站起来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一间还是两间?”
   李阎去看阿法芙,没想到这女人拧着眉头不说话。他咳嗽了一声,刚要张嘴,阿法芙却开了口:“一间。”

第四章 无事生非


阿法芙灌醉自己,可能是为了减轻自己背叛丈夫的负罪感,可她妩媚底下带着凄哀的举止和眼神,给在这方面自视甚高的李阎心里捅了一刀。
   有些小心思,要脸皮的李阎不会挂在嘴上,就算在心里,也不屑于牢骚。
   可他此时此刻坏心情的最好写照,就是下面这句最粗俗不过的抱怨。
   “和我睡觉这么难以接受?我李阎看起来很缺女人么?当初在香港,茱蒂这样的女豪门,肤白貌美大长腿,游艇豪车食宿全包,性格开放,花样齐全接受力强。我才马马虎虎”
   在这种心理下,说是骄傲也好,风度也罢,李阎主动退让,把房间留给了阿法芙母子。
   这个原因超过九成,剩下的一成不到,才是见识一下尹熊嘴里,物超所值的“野牦牛”系列步枪。

第五章 疯狂的肖克

“你的特殊专精:魔动科技(50)生效!”
“在拥有足够零件的前提下,你可以改造任意的电子产品,枪械,乃至大型工业机械,但是效果未知,有可能报废。”
大概忙活了四个多小时,期间几次出了差错,差点让这把枪彻底报废,不过磕磕绊绊,又让狂卓玛的人给加工了几个特殊部件试用,李阎最终还是成功发挥出了魔动科技的效果。
李阎再次拿起比起一开始,这把枪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更换了一些老化的部件,抛光打磨了一下,此外,在粗若苹果的枪口上,加了一层漆黑的钢圈。
【疯狂的肖克】(改)
类别:霞弹枪
品质:稀有
弹鼓可容纳108发高爆霞弹,扣动扳机之后将所有子弹一次性发射出去,足以对任何已知的装甲造成致命的破坏!
它的后坐力更加可怕了!
现在它的射程只有十五米了!
备注:这是一把肆意追求破坏力,而枉顾其他所有的幼稚之作,可来自异世界的简单改造,却让这把枪脱胎换骨。
一枪干爆黑佛陀,等等,我怎么靠近?
_某个硬撼重型战斗机失败的家伙的心声。
“多少钱?”
忙碌了四个多小时的李阎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意兴阑珊地问足足在旁边站了小半宿的卫旦。
“连工带料,三千四,你这次出任务,随便划拉点东西回来就足够了。”
卫旦脸上带着黑眼圈,神色有些呆滞。
“那谢了。”
李阎把枪收了起来,想趁着委托内容没下来,回房间补个回笼觉。
“等等~”卫旦拧着眉头,一脸沉思。
“还有什么事?”
李阎回头问。
“……呵,没事。”卫旦打了个哈欠,笑着摇头:“我本来想睡你来着,折腾一宿给忘了。”
李阎愣了愣,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是……”
他及时住口,端详了卫旦一会儿,哑然笑道:“以后有机会。”
“好啊。”
卫旦语气平淡,像是在商量早饭吃什么一样随意。
李阎推门走了出去,心里碎碎念:“所以说嘛,老子多抢手……”


第六章 钢铁与活尸

“宋左,刘易斯。”
李阎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刘易斯,正是昨天晚上阿巴宁玛的伙伴,那个蝾螈态的弗兰克斯坦。
巧的是,宋左,就是那名手持传说枪械的绷带老头子。
刘易斯有些忌惮和嫌恶地看了宋左一眼,除了那把凶悍粗暴的枪械,老宋左身上的腥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是个病变的“骡子”。
被辐射感染的病变组织,可是具有传染性的……
宋左拿着满是黑硬老茧的手指搓灭香烟,站起来跳下皮卡,正当刘易斯也要跳下去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从车外戳进车里,顶在刘易斯的脑袋上,喧嚣的死亡味道汹涌而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易斯又惊又怒。
“我信不过搭伙的陌生人,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现在下车,跟我一起进去,然后死在里面,第二,待在车上,后面的事和我没关系,你有五秒钟的考虑时间。”
宋左枯皱的脸上带着杀气,黑白相间的胡须沾着食物残渣。
“时间到。”
他开始后退,枪口耷拉着缩出皮卡车厢。
刘易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老宋左阴森的小眼睛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这头老病骡是认真的。
最终,皮卡车重新发动,刘易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在宋左进入废墟半个小时以后,再从这里进入大魔鬼湖。


第七章 轰炸伊始(二)

   宋左的左手死死地捂着脖子,手上沾满了血,那张如同鸡皮的老脸上,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还以为这次死了……”
   子弹划破了他的大动脉,从肉皮透了出去,没伤到骨头和神经,但对普通人来说,大量出血依旧是足够致命的伤势。
   可宋左是个异类。
   粘稠的血顺着树皮往下滴淌,没一会儿就沾在了树上,不像是血,而是给人一种沥青般的粘稠质感。
   ……
   “因为血液毒素沉淀而造成的皮肤溃烂,其实并不致命,可你现在的血浆蛋白含量,是一般高粘稠血症患者的一百六十多倍,动脉硬化,血栓,脑梗,心梗……哇!老头子,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宋左已经记不清那个医生的脸,只记得每次见他,都有冰冷的强光打在自己脸上。
   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臂,红色的疤痕后面,好半天才流出一点颤巍巍的血浆来。
   “啧啧啧,像果冻一样,生命奇迹啊。”
   他带着口罩,把血抹到自己指尖。
   “能救么?”
   手术台上的宋左的外凸的眼球像是等待解剖的青蛙。
   “绝症,这年头,怪病的种类,比野外的疫鼠还多,资金充足的大公司牟着力气发展军工,谁有心思搞这个研究?哦,还有,大本钟研究院有种药,叫做es造血细胞增强剂,大量服用的话,能够抑制你的病情。”
   “但是我得提醒你,本来你的心脏负荷就已经很大,不是三阶兵种的底子顶着,你一定活不到今天,可大量使用这种药物,会对你的心脏造成不可逆的损耗,届时,你的心率会越来越慢,直到撑不住,然后挂掉。你儿子不就是因为过量……哦,抱歉。”
   “……”
   沉默了一会,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宋左开口:“狗日的凛冬。”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的是,狗日的凛冬。”


自童年时代,枪械就是宋左最好的伙伴,十二岁那年入手的第一把狙击步枪是德国的g43,小萝卜头一样,顶着步枪,溃烂的皮肤穿梭在各色战场,他想活着,就需要大量的金钱去购买庞贝出产的药剂,想要弄到钱,就又得拿命来面对眼下这样的情况,万恶的悖论。

第九章 谋与强权


拉木觉摇头失笑:“博士,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觊觎你的位置,二十年前我就是这儿的主人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停靠的十几架钢铁怪物安静矗立,却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威势。
   “……”
   雅科夫心里狠狠骂了两句“乌克兰杂种”,脸上没带出来,而是冷笑一声,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转身离去。
   “如果这次,余束再不出现履行她的承诺,那我们就没有合作下去的必要了,希尔盖!”


第十章 傲慢与偏见

“啊,算了不重要,笔录就是一些其他有的没的,不重要也没有会看,人们想知道的从来不会写进笔录。”
梁为顿了顿:“你认识阿法芙么?”
李阎眼神动了动,故意斟酌了一下语气:“我救过一对母子,的确叫这个名字,她自称是黑星战车的研究人员。在寻找自己的丈夫。”
“那就没错,我直接一点问。”梁为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不可捉摸,带着几分刻意的淫猥:“你上过她了吧?当着孩子的面上她么?她的乃子摸上去感觉怎么样?你干他的时候她哭过么?会叫他丈夫的名字么?”
李阎眉毛动了动:“梁将军,我没太听清楚,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切自有价格,你保护阿法芙母子,阿法芙用身体偿还,合情合理。”
梁为直视李阎,李阎也平静地看着他。
半天,李阎才徐徐开口:“梁将军嘴里那位约翰·韦恩,会做这种事么?”
梁为的脸逼近李阎:“我做过三年的拾荒猎人,我清楚荒野是个什么德性,你觉得我会相信阿法芙是清白之身?”
李阎忽然笑了:“将军,我出言冒昧,希望你不要见怪。”
“请讲。”
“你是同性恋么?”
梁为有一丝错愕,他眼里跳跃出一丝愤怒的火苗又迅速熄灭,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我并不歧视,你继续。”
“阿法芙跟我说,他的丈夫叫乔星,很显然不是你,可你又这么关心阿法芙的清白,你知道凛冬之后,性别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有没有可能,你对乔星心存觊觎,所以才想从我这儿泼阿法芙的脏水,然后你趁虚而入……”
李阎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梁为的脸色。
梁为的脸色的确很难看,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才说:“我不明白,你突然向我挑衅,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猜测,你很快就得把我送走,不能继续审问我了。”
李阎回答。
“你可真是个聪明人,可你现在还在我手里。”
“也许是吧。”
李阎咧开嘴笑了笑,看来情势没有他预料得那么糟糕。
梁为垂下眼皮,他不再说话,李阎也闭口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个小胖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长官,后勤部门没有普洱的储备。”
“我们是来打仗的,储备那玩意干什么?”
梁为一脸正经地问道。
小胖子文员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李先生,感谢你救了阿法芙,我代表黑星战车全体同仁向你表示敬意,你会是黑星永远的朋友。”
梁为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解开李阎的手铐,并握住李阎的手。
“阿法芙就在来的路上,大概还有几分钟吧,她会带你离开大魔鬼湖,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们收到线报,拉木觉的残余势力逃窜到这里。”
梁为的脸严肃又不失和善,刚才那些离经叛道的淫秽话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嘴里。
李阎没有躲避梁为的手,而是开口道:“我也说话直接点,如果刚才我承认了呢?”
“不知道,也许为了黑星的荣誉,我会杀了你。”梁为回答:“又也许,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总之你可以走了。”
他笑容一敛。
李阎没走,而是开口说道:“梁为将军。”
“有何指教。”
“来日方长。”
两人眼神碰在一起,相对无言。

第十二章 一夜无话

阿法芙临走之前,递给李阎一份文件。
“关于水株公园,我在权限以内进行了调查,内容都在这儿,说老实话,我是不太明白,这东西和你之间能有什么联系,不过,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
李阎点头致意,坦白地说,阿法芙的诚恳态度让他颇为惊讶,坚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种淳朴信条的人本就不多,在凛冬这样的环境下,就更加稀少了。
“还有。”阿法芙从口袋里摘出一副无边框的眼镜戴在脸上:“黑星从作战部带来了大量的专业设备,可以对基因兵种的身体状况作全面检查,如果,唔,你真的失忆,可以去看看,即使不是,那里的研究员也会有针对性的,对你的基因状况和未来发展提出建议,你刚从大魔鬼湖回来,防辐射的装备又不健全,还是检查一下。免费的,我暂时也在那儿工作。”
“另外,我和罗布属于高级军官亲属,我自己也是二级特殊人才,按照我们的政策,你救了我们,黑星战车会给你一共八万元的内购额度,超出你就要自己花钱了,黑星的科技产品外面可买不到,包括几种珍贵的基因增强药剂。有兴趣我明天带你看看。”
“好。”
李阎应着。
“还有还有。”阿法芙想起什么似的,李阎静静听着,没有插嘴。“你那个朋友身上的组织畸变很严重了,你一定要他到军事区的高级医院进行检查,检查费用我来出,黑星在这方面的治疗水平一定是比荒野上的赤脚医生要强,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一定转达。”
李阎点头。
“你等会我再想想啊……”阿法芙抱着肩膀,过了一会才对李阎说:“先这么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见。”
“明天见。”
女人微笑着告别,李阎有些恍惚,眼前的阿法芙从头到尾都展露出明媚的自信和坚定来,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判若两人,可转念想想,一个敢拿着没子弹的手枪到暴民堆里掏水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柔弱的人才对。
等阿法芙离开,李阎才解开衣服进了浴室,因为泉浪海鬼的加持,他在大魔鬼湖当中受到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几处较为严重的烫伤也结了痂,可身上泥土和粘腻的血杂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花了十分钟冲澡,在浴室旁边的篮子里找到一套干爽的棉袍,李阎坐在床边,拧着脖子舒展了几下筋骨,正要睡下,正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不是阿法芙,就是宋左。
穿着一身宽松棉袍的李阎光着脚打开房门,迎面挥来一只湛青色的酒瓶。
他抬手捏住酒瓶的脖子,放下胳膊,面前却是卫旦。
白皙的皮肤,双眼皮的丹凤眼,以及英气的短寸,这女孩的脸有种别致的冷酷美感。
她单手撑着门框,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酒气,浓密短发下面,两道弯弯的黑色眉毛纠缠在一起。
李阎原本应激反应捏住了来人的手腕,见状这才松开虎口,不料想卫旦整个人往前一倾,李阎后退半步,搀住卫旦的腰,入手是弹滑又充满韧性。
“怎么了?”
李阎的话让她眼神有了聚焦,卫旦撑住躯体,看清楚是李阎的脸,无意义地呻吟一声,往后站直了才揉着眼睛说道:“我,我没事。喝酒有点上头,转念一想,阿法芙六点四十离开,你休息之前脱了衣服,洗个热水澡,算算时间,我这时候来敲门……应该刚刚好。”
李阎闻言一怔,低头看了一眼酒瓶口上浅浅的红色唇印。
他眉毛微微一挑,抬手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火焰一般的烈性液体涌入肺腑,李阎长出一口气,这才哑着嗓子对卫旦说道:“来都来了,进来做做?”
卫旦眼睛一眯,丰润的嘴唇上翘,齿瓣若隐若现。
“好啊。”

第十三章 是不是哭了?


天色破晓。
   风声呼啸,不知名的猛禽掠过地平线,它俯冲而下,粗糙尖利的爪子陷进冻硬的土壳中,土崩沙陷下,一只不断扭动的奇形虫头被爪子扯出地表。
   那红眼猛禽厉啸一声,振翅而起,大片的地皮随之开裂塌陷,这只虫子不断挣扎,足有几丈的环节躯体自地皮下突露,蓦地,那怪虫张开口器大声嘶吼起来,一只尖锐的尾针瞬如飞蛇吐信,朝猛禽身上扎去!
   就在此时,哨塔上的高射机枪枪管一转,激扬的金属流飚飞而来,生死搏杀的禽虫全然没有反应时间,便统统被金色暴雨洞穿撕碎,凶猛的噪音和火焰掩盖了一切生物搏杀的激烈姿态,疯狂的金属流扫视了足足五秒,羽毛,血肉,粘液,节肢碎块洒落一地,热腾腾的鲜血肆意流淌。
   被吵醒的黑星的士兵啐了一口,放下冒着青烟的枪管,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
   那枪声传了老远,最终到了卫旦耳中,她缓缓睁开了眼,身上的被子刚刚盖住锁骨。
   空空的酒瓶滚过地板,房间里昏暗无比。
   她偏过头,李阎呼吸均匀,脖颈旁边高高隆起的斜方肌肉还带着自己的牙印。
   卫旦眯着眼睛看了李阎一会,忽然伸出冰凉的手摸在他发青的下巴上,来回婆娑了一阵,轻轻抽身,被子滑落,光洁腰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像水一般流动。
   光洁的脚丫刚踩到地上,卫旦身后传来声音。
   “去哪?”
   卫旦扭了扭脖子,头也不回:“出任务。”
   顿了一会,她又回头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装睡。”
   “有必要么?”李阎坐起身来,一节节骨头拉开发出咯咯地声音。说实在话,他有很久没有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了。
   他的目光从卫旦光洁的肩膀,再到线条柔和的背沟,纤细的腰身往下,曲线陡然起伏,最后是和床垫紧贴的浑圆臀部。
   “我觉得天还早……”
   卫旦拿起毛衣:“我昨天接了任务,今早车就要走。”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去浴室拧开笼头,冲外面的李阎道:“你满不错,有空再睡。”
   李阎脸上笑出一个酒窝,没在意卫旦的语气,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昨晚怀里女人灼热酣畅的颤抖,后背的隐隐刺痛……忽然一抬头:“诶?”
   卫旦一翻白眼:“干嘛。”
   李阎一脸正经:“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哭了?”
   “……滚蛋。”
   没一会,卫旦走了出来,扔给李阎一件棉袍,衣服悉嗦的声音响了一会,沉默中,李阎又开口。
   “诶?”
   “又干什么?”
   卫旦没好气地问。
   李阎盯着卫旦的脸:“我要负责任么?”
   卫旦听了之后,偏着头眼神在李阎身上游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你想得美。”
   李阎闻言捂住胸口,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卫旦站起身走出房门,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李阎手掌捏住自己后脖颈揉捏了一会,弯腰捡起地上空空的酒瓶,咚地一声放在了床头。


第十四章 凛冬前奏


   拉木觉笑了笑:“做宗教头子这些年,让我学会两个道理,第一个是,只有上了桌,才有叫牌的权力。”

  “第二个道理是……这个世界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那些把生路和未来托付给虚构偶像的草民,只是权力舞台下的哑巴,你可以利用他们,但是永远不要和他们说真话。”


第十六章 盛宴间奏


李阎犹豫了一下,刚想把战术蜘蛛收回去,居然又来了一条通讯,还是乔星,李阎叹了口气,还是接通了它。
   黑星战车,联络室。
   “上校,接通了。”
   乔星几步走过去一把拿过话筒,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说话。
   “乔上校,怎么了?”
   对面李阎的嗓音显得格外低沉。
   “李阎先生,你好。”
   乔星舔了舔嘴唇:“不是说好了,等我忙完手边的事,要好好感谢你么,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得知了一个老朋友的消息,所以没跟谁打招呼。”
   “额,我就是直说了,李阎先生。”乔星的拳头攥着,放在嘴唇旁边:“我这儿碰到一点麻烦,想请你回来帮我的忙。”
   李阎闻言挑了挑眉毛:“黑星战车,还有用得上我这个荒野猎人的时候?”
   “是阿法芙,我和她……现在闹矛盾,她总觉得我在怀疑她,我说什么她也不信,我本来希望你这个救命恩人能帮我劝一劝她,没想到你已经走了,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希望你能抽时间回来一次,帮我劝劝她。”
   李阎听得直皱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这种事我怎么帮忙?越帮越忙才是真的。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她孩子都给你生了,还能跟你置气几天?说两句好话就哄弄过去了。”
   “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乔上校。”
   李阎打断了他:“这种事没理由让我去劝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乔星被噎了一下,可他没有露出太多尴尬的神色,他眯了眯眼睛,语气反而放松下来。
   “那个,抱歉。是这样,唔,哈,本来是不该说的,不过李阎先生也是值得信赖的人。”
   李阎静静听着。
   “我们平定了大魔鬼湖之后,找到了不少珍贵的样本和资料,有了一些技术上的突破,过些日子,黑星战车会邀请一些基因药剂方面的权威人物过来,可这个关头,调试的机器出了岔子,我听人说,你掌握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修理技术,连我们的修理人员也交口称赞,所以想到了你。”
   顿了顿,他又说:“刚才的确是托词,不过我和阿法芙闹矛盾也是真的,我本来想你回来的话,再提起这事,以私人名义邀请的话,会显得不那么生分。”
   李阎默然了一阵,乔星的话没什么破绽,甚至可以说十分诚恳。何况听乔星的意思,水株公园可能要在b区举办,自己可以把手里的雅克基因样本直接兑换奖励,而不必再花心思卖给云海制药来谋取四阶能力药剂,对自己也有好处。
   可是修理机器,用得着联络几十遍这么着急么?
   一念至此,李阎心里警念一闪而逝。
   “李阎,怎么不说话?”
   乔星的声音还是如此温润。
   “哦,没事,我刚才想了想,时间上可能安排不过来,我这边的事走不开。而且我那两把刷子,也上不了大场面,你是有病乱投医了,所以,恕我爱莫能助。”
   最终,李阎还是决定拒绝。在云海制药这边换到四阶能力药剂之后,就干脆离开这个果实。
   如果在云海制药也能拿到四阶药剂,就没有横生枝节的必要。
   “……好吧,本来卓玛说起这事,我也没太往心里去,是有个叫卫旦的女孩,说你也许有办法,所以我才……即便不行,那就算了。”
   “等等。”
   乔星瞥了一眼手里的电话筒,语气和煦:“怎么了?”
   “……”
   话筒那边沉默了好久,才传来李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乔上校,这可是你让我回去的……”
   “当然,是我邀请你回来。”
   乔星回答。
   “好,我明天下午就到,等着我。”
   “那太好了。”
   “对了乔上校,马王爷有几只眼?”
   “啊?”
   李阎直接挂了电话。
   乔星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默默垂下了手背。
   另一边,收起战术蜘蛛的李阎冷笑一声,他舔了舔上牙堂,转身就往外走。
   正巧米色西装男人赶了回来。
   “总部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提供余束董事的下落,并用三百五十万的等价物作为交换,云海制药就接受这次交易。不过交易要在总部进行,距离这大概一千多公里。”
   李阎头也不回:“买卖不做了,回头再说。”
   西装男人愣了愣,他还没见过这么谈生意,可李阎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说完就往楼下走。
   “等等,好吧,总部说的是三百万,可以谈。诶,先生!”
   西装男人说话的功夫,李阎已经没了踪影。
   到了门口,他召出改装后的道奇战斧,二话不说直奔东边而去,后面的人接连叫喊也充耳不闻。


第十八章 氤氲

   宋左倚着盛装狙击枪的老旧尼龙包,有些坐立不安地样子。
   他面前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穿着脏乱而带有血迹的风衣。
   “这件事在战车内部,本来属于高级机密,关系到某次核心军事行动,原则上,是不会向荒野流窜的猎人透露的,但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委托,我会以黑星战车,a级对外委托两倍的标准,向你支付报酬。”
   宋左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星,沉默了好久,又把视线放到了照片上,最终摇了摇头,缠着绷带的枯槁手掌把照片推向乔星。
   “这份委托,恕我拒绝。”
   “理由呢?”
   “我曾经和照片上的目标并肩作战,在那次委托中,他展露出来的能力水平远远高过我,可即便如此,那也绝对不是他的全部实力,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这个人能力极限究竟在哪。我没有杀死他的能力。说得直白一点,我不想送死。”
   乔星双手交叉,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听不少人说过,这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这次委托。”
   没等宋左说话,乔星率先开口:“首先,这是一场联合行动,我们会派出大量的精锐士兵和打击类武器配合你,并不是让你自己一个面对他,而且你对这个人的了解程度也远远在我们之上,他的能力巨细,战术习惯,装备水平,只有你才知道。另外,在战场上,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因素也足够影响最终的胜负,你的出现,对他造成那怕一点点的心理打击,也是极具价值的。”
   “……”
   宋左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你还真是直率啊,长官。”
   “我没有诓骗你或者保持含蓄的必要。”
   乔星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糟糕,其实我个人看到你的基因诊断,再结合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我是受到了极大震撼的。我常听生科部的人说,荒野上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生命奇迹,看到你,我才知道这不是一句空话。可这样了不起的生命奇迹,还能维持多久呢,一个月?三个月?最多半年。你需要的不是医生护士对生命奇迹的赞叹,而是一场价值一百六十万元的基因修复手术。”
   顿了顿,他才说道:“完成委托之后,黑星战车会支付这笔费用,并且给你一个在安全区做军事教官的名额,你可以安乐的过完下半辈子。”
   “安全区……”
   宋左脸色平静。
   “黑星战车在a区和g区,都设立具备完整城市机能的安全区,我可以以军勋作为理由,安排你进去。”
   宋左听了乔星的条件,没太多犹豫:“乔上校,我私人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上次见面,这个人还是你妻子和孩子的救命恩人。”
   乔星当即开口:“我个人对这次战术行动的内容表示遗憾,但是黑星战车的利益高于一切,我没有选择。”
   “……”
   半天,宋左的手指婆娑过满是针孔的干瘦手臂。
   “好,我接受这次委托。”
   乔星终于露出一个微笑:“那我们合作愉快。”
   “乔上校,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尽管心里有些不耐烦,乔星还是语气安宁地说道。
   “黑星战车以后会在b区建立安全区么?”
   “在黑星战车辖内全境,建立只需要踏实劳动,就不会饿死的城市。这是林三元委员生前提出,作战委员会全体委员通过,黑星战车全体同仁必须遵循的指战方针。”
   乔星不假思索,这是黑星战车建立的第一纲领,作为一个以政治手段见长的将领,乔星背诵这些几乎是本能。不过他不太在意这些内容,在他看来,只有实际的利益才能打动这些贪婪的荒野猎人。


谈热血理想有用,黑星战车就不用研制武器导弹和基因药剂了。
   黑星战车的年轻人们,往往打心眼里对林三元这些父辈提出的所谓纲领嗤之以鼻。
   “我没问题了。”
   宋左拉开拉链,瞄准镜上是一张平静如斯的脸。

第二十章 尾奏:药师佛之死(二)


乔星点点头,事情到了一步,对他来说,走到这一步,已经和大功告成没有区别。
   李阎死定了。
   无论他真的是拉木觉口中,酿造凛冬悲剧的那些神秘的野心家,还是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荒野猎人,乔星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这次清洗计划除掉他。
   实际上,乔星从来不觉得杀死一名在荒野里刨食的三阶兵种,对他来说有什么难度可言,之所以非要把李阎牵扯进这次的清洗计划,除了保证得手,能给阿法芙一个交代也是主要原因。
   阿法芙是个精明的女人,能够杀死一名高复合三阶能力者所调动的人力和损耗,绝对瞒不过她所在的生科部门的眼睛,想要悄无声息地除掉李阎,并不切实际。
   这些日子,乔星有意无意把自己蒙受巨大压力的一面展露给阿法芙,给她营造一种黑星战车自己左右为难的气氛,一旦李阎死亡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当中,阿法芙必然利用自己的权限调查清洗计划的内幕,这次清洗计划的优先度之高,已经到了由委员会直接指挥的地步。阿法芙也只能碰一鼻子灰,这就无形当中坐实了,想杀死李阎的不是自己,而是最高委员会。
   尽管阿法芙依然会怨恨自己,夫妻间的矛盾也会尖锐凸显,可乔星了解自己的妻子,和所有有能力的女人一样,阿法芙聪明,可也感性。
   自己在她面前,完全可以表现出服从上级的坚定,并适当地,在一些生活细节的背后,展现自己杀死恩人的无奈和愧疚,阿法芙一定会心软。
   爱情和政治一样尔虞吾诈,这是乔星的父亲对他的教导。
   至于为什么要杀死李阎,除了乔星向梁正勇诉说时展露出的军勋子弟的骄傲,更重要的是,在内心深处,乔星能感觉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对那个眼神充满野性的荒野猎人的感情中,的确萦绕着淡淡的情愫。
   乔星一直是个敏锐的人,无论在任何方面。
   他甚至能察觉到,梁为在暗地里,对自己这份阴暗情绪的撩拨,和背后包藏的祸心。
   可他依旧这么做了,源于他不愿意正视的傲慢和嫉妒。
   也许在细节上缺乏一定耐性,但这名年轻人的手段已经非常高明,足够瞒天过海。经历了这次事件,他可能会在事后总结其中的风险,吸取教训,更恰到好处地面对内心的阴暗情绪,成为一名更为危险的政治家,一个更出色的军人。
   可惜的是,没有也许。


实验室里。
   “换几个新的玻璃基槽来,这个操作台就可以重新运作了。”
   李阎瞥了一眼操作台上,黑星战车总结的雅克基因序列,上面排列编号,自己手里的“秋日雅克”,居然排在第三,并且用金色来彰显其特殊性,而“超感雅克”和“雷霆雅克”,分别是第八和第五十六。
   “人呢?”
   李阎一回头,偌大的实验室居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最后一名急匆匆离开的助手的衣角刚刚消失在门口,合金门就交叉锁死。
   屏幕上跳出了乔星的脸。他盯着监控镜头里的李阎,对着麦克风说道:“你真的毫无察觉?还是有恃无恐?”
   “两者都有吧。”
   李阎耸了耸肩:“我来之前,也没想到局面这么糟糕,药师佛和黑星战车居然联手了,说句抱怨的话,大本钟研究院的所作所为,我到现在半点好处都还没拿到,还惹了一身骚,倒霉透了。”
   他丢掉扳手,对屏幕上的乔星面带微笑:“走程序,还是直接动手。”
   “你真的是……”
   乔星话说到一半,忽然用力拉下手边的摇杆,监控镜头猛地爆碎开来。
   “再见!”
   他冷冷地说道。

第二十二章 尾奏:药师佛之死(五)


李阎的正上方,就是乔星所在的监控室。
   他的右手上,穿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铜色护臂,有八只金属质感的义肢外张,电子复眼正不时释放出红色的光芒。
   全功能战术蜘蛛的光谱扫描,配合李阎戴在瞳孔上的生命探测仪,能精准查探出生命体所在的位置,以及可能存在的武器。
   黑星战车的独门科技,的确有独到之处。
   不得不说,乔星在某些方面做的并不周到。比如,他的安全保卫工作。
   处理好伤口的李阎舔了舔嘴唇,掏出在水池处默默装弹。
   楼上,乔星端着一杯咖啡,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特别行动队的人恐怕遭遇了意外,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蓦地,魔穗的通讯请求再次刺破他的耳膜,通讯员按下接听的时候,魔穗的声音很快传来。
   “离开!他在你下面!”
   乔星的瞳孔缩成一个小尖。
   李阎咔地扣上弹匣,抬起双手,战术蜘蛛在天花板射出一个红点。
   没来的及体会这句警告无意间的歧义,乔星朝前猛地扑出,十六种三阶的药剂全面强化让他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在扑出的瞬间,他亲眼看着地板凸起,砖块和钢板支离破碎,无数灼红的金属弹片从中狂涌而出,尽管他的反应已经做到极限,可弹片还是将他膝盖以下部分瞬间撕扯成了一团爆散的血肉!
   狂乱的弹片在监控室里折射肆虐,几名通讯人员连同警卫都被波及,几乎无一幸免,在撼动大型重武器的可怕凶器的霰弹下死伤惨重。
   失去双腿的剧烈疼痛让乔星陷入了短暂的昏厥状态,直到头部磕在墙角,才下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嚎叫。
   昂啊啊啊!
   李阎静静地退回角落,森森的牙根咬紧,咯咯作响。
   他的左手臂从中断开,鲜血疯狂喷涌,惨白地骨茬儿外露,没入黑暗中的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断臂连同霰弹枪突兀地躺在地上,血污肆意流淌。
   脸色苍白的李阎抬头,眼神穿过有成年男人腰身大小的破洞,在一架狰狞的巨大狙击枪后面,他看到了一名浑身缠着绷带的老人的脸。
   霰弹在毁掉乔星双腿的同时,狙击子弹也穿过李阎的手臂。
   “只断了一只手么,这可是连变异生物擦中,也会当场死亡的。”
   宋左叹息着,退下金黄色的弹壳。
   一同作战,对于李阎睚眦必报的性格,老头多少有所了解,何况是这样的东郭先生和狼的憋屈戏码,他一定会来找乔星的麻烦。
   为了这一枪,宋左蓄谋良久。
   监控室里的惨呼声和哭喊声交杂,有的士兵被击中内脏,当场死亡,有的则被削去了半个脑袋,死状更为惨烈,更多的人,只是被弹片射穿肚皮,手臂,大腿,躺在血泊之中无助哭喊挣扎。
   人体的脆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血腥气四散的战场上,李阎和宋左的目光彼此碰撞。


……”
   宋左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平静和麻木。
   “嗤~”
   李阎突然笑了出来,他在宋左的枪口底下拿出止血绷带,裹紧伤口后用牙齿咬住一头,轻轻一扯扎好伤口。
   宋左没有开枪,早在大魔鬼湖,他就察觉李阎具备瞬移的能力。
   断臂处的鲜血逐渐浸透纱布,然后滴在地上,李阎冲远处的宋左勾了勾手指。
   砰!
   枪惊四野。

第二十四章 尾奏:药师佛之死(完)



   拉木觉冲苏灵展颜一笑:“真理独胜,伪道无存。”
      一抹奇异的死白色,从他的笑容蔓延,先是将他的五官抹除干净,然后如同一汪涟漪的池水,向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没有任何声息,浓烈的死白色如同最狂放的墨迹,将整座庙殿抹去,苍劲的山峰连绵几十公里,这抹死白色却如此的刺眼!
      拉木觉,雅科夫博士,连同那些所谓的大本钟核心人员,不,整个庙殿,无论地上地下,只要死白色触及的地方,都归为了一片虚无。
      梁正勇看着天边这团逐渐浸透开来蔓延的死白色,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动容。

   梁正勇的通讯信号瞬间疯狂闪烁起来,这场关乎五阶药剂和凛冬最高辛秘的行动,最高负责人是他,却还有至少五名作战委员参与其中。
      黑星专车布置下的火力和人手无数,单是伪装苏灵和大本钟院人员的那些替身,其实都是特别行动队的四阶能力兵种伪装。
      黑星战车根本就没有和拉木觉的行动的心思,至于大本钟研究院,水株公园,都是假消息罢了。


梁正勇!你要对行动队的惨重损失负全部责任!至少一半以上的称号队员死的不明不白,张委员和白委员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会向齐委员长提出对你的弹劾!这次他护你也没用!”
   “对,这次他护你们也没用!”
   梁正勇的表情似笑非笑:“当初我申请人手的时候,是你们不惜撕破脸举行投票,也一定要参与分配,这么大年纪还头脑发热,我也没理由拒绝。说好的试用五阶成品药剂,我给,不过你们没命拿。”
   说完,他不顾对方浑身冰凉,挂了联络器。
   而很快,他收到了另一条短讯。
   “做得不错。”
   落款是一枚黑色竖钟的标志。
   梁正勇点了删除的按钮,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抹深沉的死白,然后带着两名参谋离开。
   “政治只有卑鄙和更卑鄙啊,拉木觉。”
   “站在我们前面?想开辟新的时代,哪有那么容易?有时候除了对手,身边的人才更不可靠……”
   “把权力和野心建立在沉默的大多数身上,的确是很诛心的评价。我无可反驳。”
   “可想在这个黑暗的舞台上发声,想成就几乎不可能的伟业,势必伴随谎言,和无数人的牺牲。”
   “我只能说,有生之年,我不会让“沉默的大多数”白白牺牲。但我无法做更多承诺。”

第二十七章 李阎的,回答(一)


李阎走出火浪,一股灰尘暴起,消失在宋左的瞄准镜里。
   “来了~”
   宋左的喉咙干涩,他不急不缓地抓起花生袋子倒了一地,巴掌啪啪地拍在花生壳上,然后两根捡起果壳开裂后崩飞的果仁,一颗又一颗送进嘴里,细碎的就不要了,吃完之后抓起自己的枪和包裹,转身逃窜。

第二十八章 李阎的,回答(二)


一枚枚带着刺鼻火药味道的金属弹壳在月光和火焰下环舞碰撞。发出清脆的交击音。
   祸水包裹着半张脸的李阎拧眉倒竖,像是没有实体的幽灵,沿着冰川冲向宋左,一枚枚子弹撞在罡斗和水甲上,景物流转,李阎眼角的罡斗裂纹也在逐渐蔓延。
   砰!
   冰渣和罡斗碎片终于承受不住,迸裂开来,灼热的子弹擦过李阎的眼角,蒸发血液发出嗤地一声,而俯冲的李阎的膝盖,也狠狠撞在了宋左的胸口上。
   粘腻的鲜血喷了李阎一裤,如果仔细去看,这些鲜红的血都是类似果冻的流体,夹杂着黑色的内脏碎片。
   李阎仅剩的右手扣住宋左的头,发力朝地面砸去,沉闷的肉声伴随溅起的黑色泥沙,宋左手里的两把手枪也无力跌落。
   呼~呼~
   黑色的祸水四散飞扬,清冷的月光和蒸腾的火焰光辉镀在李阎大小伤口上,触目惊心。
   “……”
   沉默中,宋左的手指抖动着去摸地上的手枪,李阎一语不发,扣住他的小臂,朝反方向一撅,嘴角带血的宋左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脖子昂的老高。
   “啊啊啊!”
   “……”
   因为伤痛和疲劳,两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一小会儿,宋左的另一只手又去摸索什么,旁边的手枪却被李阎率先拿在手里。
   他瞥了一眼弹槽,确认还有子弹之后顶在宋左的头上,恶狠狠地开口:“你上错船了,老b崽子。”
   宋左的手臂被硬生生掰断,剧烈的疼痛刺激泪腺,眼眶里泪水,泥沙和血掺杂,他大口喘着粗气,牙床呲着,毫无掩饰他的痛苦。
   李阎拉动枪身的滑架:“我可以让你留句遗言。”
   宋左睁着眼,却没有聚焦,他嘀咕了一句李阎听不懂的藏语,然后就闭上了嘴。
   大概两秒钟。
   砰!
   宋左的脑浆和血迹呈现一个爆炸的形状,脑壳也直接轰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李阎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痛苦地呻吟吼叫,接连发动祸涛更让他的脑子像是有一根针在搅动,这无疑让他的情绪更加狂暴。
   让人烦躁的疼痛当中,他眼尖地发觉宋左手里攥着什么。
   确认不是什么武器之后,李阎掰开宋左的手,才发现里面是一截干瘪的油性笔尖。
   这玩意当然不值钱,不过在物资匮乏的凛冬,会准备这东西的机构也不多。


第二十九章 Further On Up The Road(二合一)


街上,李阎的影子拉的很长,他是赢到最后的孤兽,杀死了所有敢于冒犯他的兽群,可他的心里却感受不到半点欣喜和骄傲。
   “以暴制暴,这就是你的回答。”
   恍惚之间,梁正勇死前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说我自以为是,可你又拿什么立场来审判我呢?”
   “其实你这种人比我更危险,因为你在乎的东西很少,并且会变得越来越少。在你眼里,权力使我沉湎,而让你沉湎的,却是比权力还要强大千万倍的东西。”
   “你的舞台和寿命太过宽广,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只是像个贪婪的虫子在四处觅食。”
   “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也会慢慢对生命,情感,失去任何感觉,就连如今的你视为生命的,那份为人的价值和骄傲,也早晚会弃如敝履,杀戮,性,毒品也无法填满你的空虚,阎浮行走对你来说,是无可阻挡的力量,也是无法避免的诅咒。
   “你现在可以在我面前,扮演一个杀死暴君的孤胆游侠,踩在我的尸体上享受胜利的优越,你只是还没有厌倦而已。早晚,世上的一切,对你来说会失去一切意义。而今天这个笃信以暴制暴的你,将无可避免地成为最恐怖的施暴者。”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你会死在这条路上。”
   嘭~~
      一发空包弹在李阎面前飞过,没什么杀伤力,却带起一阵焰火似的星花。
      李阎回头,钟楼上站着一个端着狙击枪的小个子,丹凤眼,寸头,白色耳钉。
      她看见李阎望向自己,冲他吹了声口哨。
      “……哈哈”
      李阎笑了起来,自打从金顶大爆炸死里逃生,他从没笑得这么畅快。
      他冲卫旦抬起一根大拇指,转身离开。

Date: 2023-09-04 Mon 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