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 四 南洋巨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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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夫人

果然有一腿

十夫人拿手绢,不紧不慢地去抹袖口的血,挥手叫他们下去。
“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李阎干脆省了称呼。
十夫人没说话,单手去解胸脯上的牛角扣子,李阎眉心里知道这时候扭头,八成有破绽,所以脸色淡然,眼也不眨。
眼前的女人拉开浅蓝色的花袄,眼前的景象,瞧的李阎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本的皮肤一点也看不出来了,白嫩的皮肉上充斥着红色和黑色交杂的筋络。
披头散发的恶鬼,宝相庄严的菩萨,长满倒刺的藤蔓,后披白色翅膀的金色心脏。滴淌血肉的锁链,脸色发青的蛇发女妖,十夫人的身上宛如一幅妖冶的东方浮世绘。
可怕的是,这不是纹身,每一道纹路,都是十夫人抽动扭曲的血管和筋肉。

而此时此刻,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渗血,那些筋络活物一般的扭动,似乎要透体而去,把女人的周身搅动得血淋淋一片,惨不忍睹。

十夫人再次重复了她一开始的话。
“保仔,我快要死了。”
李阎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抽动,他怕眼神露馅,故意低头。语气干涩。
“怎么会这样?”
女人合上花袄,脸色平静。
“早年滥用厌胜术的旧病根,这次被官府的人打伤,一股脑都闹上来了,我这次,撑不过去了。”
十夫人的脸色柔和,再一开口石破天惊:
“保仔,我没几天好活,死之前,你会娶我么?”
果然。
李阎哭笑不得。天保仔和十夫人,果然有一腿。
南洋物产富饶,但也是偏僻的穷山恶水,很多岛屿,甚至还有未开化的野人。
何况一个刀口舔血的海盗窝,哪里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天保仔如今在红旗帮如日中天,十夫人一个寡妇,场面上占优,可撑不了多久,想让自己老了以后的日子好过,母子的情分是靠不住的。
只是不知道,这天保仔和十夫人,是在郑一拐死后才勾搭在一起的,还是之前……

一拐是你杀的吗

“一拐死了,帮里没个主心骨的男人撑不下去,这是红旗帮的事。咱俩的洞房挑明了办,帮里也没人会多嘴。”
她看李阎不说话,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也对,秀儿从小叫你哥哥,不好改口。只是,秀儿不能叫你一声爹,我合不上眼。”
得!郑一拐死之前好上的。他才闭不上眼啊。

“我人老珠黄,你不乐意,就算了。”
“十娘,我没这意思。”
李阎回答得十分果断,他对十夫人没有想法,只是觉得,让一个女人说这种话,实在有些混账。
“没所谓,咱俩偷偷摸摸了六年,光明正大了两年,你的脾气,我明白。只是……”
这女人单手攥住李阎的脖领子。嘴唇几乎贴着李阎的脖子,话说得锥心凿肺。
“只是,有一件事,我卡在胸口很久,不吐不快。”

她一只手抓着李阎的衣领,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捏着刃口发黑的短刀。
传言都说,郑一拐死于海难,可眼下的情况摆在眼前,你说是天保仔因妒行凶,完全合情合理,何况郑一拐死后,天保仔是最大的收益者。
真相如何,李阎不得而知,他也不在乎。
天保仔李阎是丧心病狂,还是无辜,和河间瘦虎李阎没有关系,
只是,这个摊子,李阎要收拾利索,这口锅,李阎得背起来。
抛开手段城府,李阎眼前,只是一个快死的女人。
至少让她走得安心一点。
李阎想着。

无论如何,没有女人希望自己的情夫杀死自己的丈夫吧。
“将军!”
李阎刚想张嘴,耳边却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丹娘。
“回答她,是。”

“为什么?”
李阎完全不明白丹娘的逻辑。
“相信我,将军。”
丹娘没有解释。
李阎权衡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回答。
“是。”
“……”
十夫人眼睛眯起来,攥住李阎领子的巴掌更紧了,血点从十夫人的袖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却没半点知觉。
这女人的脸捉摸不透,好久,笑容似山茶花绽放。
“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我还当你一辈子是榆木脑袋。”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
“不过我知道,一拐不是你杀的,一来是你这性子,我还算了解,二来……”
十夫人话头一转:“别看你天保仔现在如日中天,我绑肉票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要真是你动的手,我早早就能查出来。”
李阎有点跟不上十夫人的思路。不明白这个将死的女人心里的算盘。
十夫人松后退两步,看李阎的眼神很矛盾。
义子?情夫?都有,都不全是。

不懂女人

夫人端着步子坐下,胳膊肘压在桌上,冲李阎一摆手。
“给我打盆水来~”
李阎挑了挑眉毛,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盆,拿起水壶倒了满满一盆热水。
女人坐在解开扣子,把身上沾满血丝的花袄丢开,用打湿的毛巾擦拭着身子,幽幽地说:
“当初咱俩弄,是我牵的头,那时候恋奸情热,生了秀儿,你我都很快活。”
“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对不起郑一拐,他一个天阉,占不了我身子,是他无能。我一个女海寇,被官府抓了要扒光身子千刀万剐的,难道还要立贞洁牌坊?为他守活寡?”
女人的声音厉了几分。
“我石氏三百高里鬼,占了“五旗八百鬼”快一半,这些年为了他郑一拐这个盟主,死得还剩下一百多个。我十五岁替他打理帮务,红旗帮的上下几万人,有人当着面都认不出他这个盟主,可你问问,谁认不出我这个帮主夫人?”
“同床异梦二十年,我对得起他!可你,却不这么想。”
女人的嘴角往下一瞥,这时候李阎站着,背对着她,没看到她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十夫人语气中的怨愤。
“这两年我提过几次咱俩的婚事,你吞吞吐吐一直不肯答应,连我的身子也碰得少了,甚至到妓寨去过夜,就为了躲我,我听是你夜里喝酒,还哭过几次,没出息。”

李阎默然,这时候他只能听着。
“你觉得你对不起郑一拐。跟我弄,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难不成我守寡就快活?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你躲我,你觉得我怎么想?外人都说你天保仔仗义,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缩头乌龟?”
十夫人话头一收,唇角翘起来,:“不过今天你这个是字儿,真宽我的心。”
她神色温柔了一些:
“看来你还懂我一些,也愿意哄我开心,有时候我想想啊,跟我弄的,要是个敢杀郑一拐的男人,可真不错。”
毛巾擦过,沾着血珠的肌肤透亮晶莹。
李阎没说话,他还是不太理解。天保仔真杀了郑一拐,十夫人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问丹娘,丹娘也不说。只含糊了一句“你不懂女人。”

一半的厌胜术

她对着李阎,一番话毛骨悚然。
“我这一身东西后患不浅,不想留给秀儿。我死以后,你把我上六节脊抽出,用一坛子人血泡上三天,把骨头磨碎,和着血一起喝干净,能拿我一半的厌胜术。”
李阎眼睛半闭半睁,权当没听见这话。
他和这个绰号“十夫人”的女人初次见面,彼此没有际遇可言,只是这时候听这个女人讲述平生,听她埋怨郑一拐,也埋怨天保仔,听她快死了还念叨着郑秀,李阎听得泄气。听得不痛快。
我不是天保仔,我拿了你的红旗帮,多的我做不到,不过,我肯定让你没有遗憾地合眼。
“保仔,你敢打敢拼,帮里交给你,我放心。吊住一口气不死,是气不过你这两年冷落,如今想想也是无聊。只是下辈子投胎转世,我得找个压得住我的,郑一拐也好,你也好,因缘倒错,我这辈子折在你们两个人身上,下辈子就算了……还有就是,好好照顾~”

十夫人的话一顿。
李阎拿住她手里的沾血毛巾,用劲扯了扯,十夫人才松手。
李阎背对着女人,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身上的血迹,毛巾擦过的地方,女人的身子轻轻颤抖。
李阎压低嗓子:
“十娘,别着急闭眼,这口气,再吊两天,好不?”

诈死

李阎眉毛舒展,他看到灵堂前活生生的十夫人,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十夫人把目光放到李阎胸前捧着的山木棉上,淡红的唇瓣一抿:“你倒有心。”
李阎挤过人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把山木棉放到桌上。
郭婆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他看李阎连看也不看自己,就恨恨闭了嘴。
“虎门的事办完了。”李阎抬起头,“我不在,你劳神了。剩下的事让我的人来处理。”
十夫人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这些人是夷岛五婆仔的遗种,不好对付。还是我来吧。”
李阎笑容充满勃勃生气。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十夫人。
“……”
十夫人眼神触到李阎,胸口突地一阵发烫。
这是一种莫能名状的感觉。
红旗天保仔,是十夫人一手栽培出来的。
无论“天保哥”的名头有多响,无论把他看做干儿子还是情夫,十夫人总觉得,天保仔干得不错,但还差了几分火候。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再经历一些沉浮,天保仔才能补上这一点火候。
可眼前这个男人,眼里却有之前十夫人从未见过的的神采。
一种凝练而张扬的侵略性,像一口入喉的烈酒。

少妇控

李阎喝空了一壶酒,满脸通红。他心里忽然想到,从茱蒂到十夫人,自己好像滑落进某条深渊一去不复返了。

十夫人闻听,不置可否:“随你,对了,你在海上遭遇的那位天母使者,我倒是很想见一见。”
“额,这女人来历奇特,说话也不好听,不要见了。”
“哦?她说起过我,她都说我些什么。”
“疯言乱语,你真要听?”
“一定要听。”
“……”
“他说你,心肠狠毒。”李阎把毛巾扔进脸盆:“而且是个妒妇。”
十夫人听完,埋头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
“南洋海域上下几百年,无论天上圣母,保生大帝,还是扣冰辟支古佛。沿海神迹早已泯灭,这女人来历不明,你要小心她。”
李阎看的分明,最早她提起丹娘的时候,脸上和颜悦色,语气也平稳,可却透着一股凉飕飕的杀气,可等自己的话说完,十夫人语气中的那股子凉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放心,我会的。”
李阎点点头,十夫人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袖子掩着下巴大口咳出黏糊糊的血片。
李阎急忙站起来倒上一壶热水,用毛巾擦拭她的领口。
“天保,我啊……”十夫人惨笑道:“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李阎不禁默然,他对十夫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和茱蒂不同,李阎对她没什么感情基础,十夫人对自己的依恋,只是来自天保仔,加上这个女人手段凉薄,李阎提防得紧。
可另一方面,这个女人的确是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人非草木,李阎不能不动容。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李阎停顿着说。
十娘笑得欢快,可左手的手指却陷进李阎的肉里。
“以后,你找女人,我拦不住你,你这个年岁,日后儿女不会少,可你,一定要好好对待秀儿。”
“我答应你。”李阎正色道。
“那便好,那便好。”
或许是虚弱的缘故,李阎从十夫人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小女儿态的脆弱。
“天保,陪我呆一宿。”
“好,好。”
李阎宽慰着。

南洋第一人:厌后

五月十日,十夫人发丧之日。
尽管比外界以为的晚死了两天,可十夫人的确还是死了,她是死在李阎怀里的,死状极惨,李阎严令禁止有人接近十夫人遗体,并亲自为其整理妆容,并入殓棺椁。
大屿山上白幡挂了九天。起灵之时,红旗帮上下悲声一片,潮义率全体高里鬼在十夫人墓前磕头一百。李阎牵着哭哑嗓子的小秀儿,站在一旁。
十夫人生前曾说,抽出其尸体脊骨泡血饮下,能拿她一半厌胜术。李阎恍若不知,将十夫人尸骨棺椁埋在大屿山西面,红木棉树林之间。
厌后,南洋最大海盗势力五旗联盟的的盟主,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无论是少年得太平文疏奇遇,如今安南的大都护,妖贼章何,还是背后操纵广东十三牙行,白银成山,富可敌国的大老板蔡牵,以及林阿金,郭婆,这些南洋豪杰,都被十夫人稳稳压制了一头。
可今天,十夫人的死讯传遍南洋。

徐潮义

李阎笑了笑,低头拿走十夫人手中抓着的《虬髯客传》,瞳孔忽地一动。
十夫人拿书的右手。已经腐烂发黑,紫色的筋络贴在指骨上,触目惊心。
只是惊鸿一瞥间,十夫人已经把手掌收回袖子。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十夫人另一只手掌还是雪白细嫩的模样,她挽了挽发帘,不经意间避开李阎的眼睛。
李阎笑了笑,权当没看见:“你说。”
“我也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当时交给潮义一封信。我对他说,里头是红旗帮口口相传的辛秘,其实哪有那种东西。我是有句话要嘱托你。”
……
“好了。”
白盏棠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成功破开信封上的火漆。巧妙地抽出其中的信件。
潮义走过来,这信封摸起来就很薄,白盏棠捏出来的,却是一张巴掌见方的纸张,上面只有两行共六个字。
“扣郭婆,杀潮义”
……

信也是给他看的

“我觉得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李阎皱着眉头,一口把桌上的酒盅饮尽。
“徐潮义对你,忠心耿耿。”
十夫人枕着脑袋,没来由透出几分慵懒。语气没半点波动。
“对,他是对我忠心耿耿,我了解他,明白他敬我哦,服我。可我更了解,他不服你,也不敬你。高里鬼是五旗联盟压制章何妖兵,蔡牵金人的底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李阎摇头:“这不是你杀他的理由。”
十夫人眼珠一瞥:“你不高兴?我记得你和他关系不太好。”
李阎斟满酒盅,直视十夫人的眼睛。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之所以这么做,骨子里的意思,是认为我压不住潮义。”
十夫人吃吃地笑,她的肩膀靠在李阎身上,李阎眨了眨眼睛,没动。
“有时候我真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宝剑出锋,莫不如是。”
李阎心跳如故,故意岔开话题:“可你把信交给他,我却怕他私自看了,那时撕破脸皮,我想不杀他都不行了。”
十夫人笑容如故,眼里的意味难平:“我那信,是给你看的,也是给他看的。”
……

是啊,是夫人要杀我,换作天保仔要杀我,我是不服的。

“这……”
白盏棠抽出纸来放到桌上,自觉后退几步。
潮义两手拿起这张薄薄的纸片,放到油灯前头仔细端详。
半天,身子扑通一声瘫软在椅子上。

常年出海饱经风霜,潮义的脸上长满皲裂皱纹,虽然四十多了,可耳根已经长了白发,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他平日不苟言笑,蜜糖和刀子都藏在心里,老来得了一个女儿,十夫人还来问过,给自己女儿起了一个沅沅的乳名,潮义的印象里,自己当时笑过一次,此外,便没有了。

白盏棠不知道这信是哪里来的,可杀潮义三个字却看得清清楚楚,整个红旗帮,够资格这么说话的,本来也没有几个。
他知道潮义这时候心情不好,只退到角落,不去打扰他。不料潮义没一会儿站了起来。
“这一趟麻烦先生了,还请先生把这封信的火漆修补好。一百吊钱,随后我便送到府上,”
“小事小事。”
白先生拿起那纸张,顺着缝隙塞进信封,随后拿起工具材料施为起来。
整个过程,潮义静静地在一旁,点起一只水烟袋,吞云吐雾。
大概两杯茶的功夫,那信封已经完好如初。
“潮义哥,既然事情办完了,那我也不打扰了。”
白盏棠说。
不料潮义当即拒绝:“先生不能走。”
白盏棠一抬头,咽了一口唾沫才强声问道:“潮义哥这话何意。难道是要过海拆桥么?”
潮义站起啦满身煞气,却是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我刚才说的清楚,钱,我会一分不少地送到府上,可人,我不能活着放回去。”
“你!”白盏棠怒指潮义:“你得知道,我来这儿的消息,我的妻子儿女全都知晓,我若平安回去,自当守口如瓶。可我要是死在这儿,你破信这事儿,没几天就尽人皆知了。”
他后脑全是冷汗,话里条理清晰:“想来潮义哥未来几天忙得很,不想打草惊蛇吧?”
潮义一愣,想了半天,头低了下来。
白盏棠刚松了一口气,潮义猛地抬头拔枪扣动扳机,黑沉沉的子弹带着充斥整间书房的海腥味,贯穿了白盏棠的胸口。
“砰~”
潮义推开椅子,走到倒在血泊里的白盏棠面前。
“白先生,对不住了。”
白盏棠的嘴里不停吐出血沫子,半天才勉声说:
“我,我实在不明白~我替十三牙行仿造过账本,替府台戳穿过小妾私通的来信,这些人有理由灭我口,却没一个动手,我替你拆出有人要杀你的信,你却要杀我,这是何道理?”
潮义面无表情:“夫人要杀我的信,流传到我手下兄弟的耳朵里,有损夫人的声名。”
“你,你失心疯么,她要杀你。”
“是啊,是夫人要杀我,换作天保仔要杀我,我是不服的。”
白盏棠满脸的不可置信,那表情最终定格在潺潺流动的黑血当中。
潮义探了探白盏棠的鼻息,转身去拿桌上的信,挥手散去上面的油墨味道,一双灰暗的眸子里烛火的倒影。
“夫人,有心了。”
……

男人就该默默承受

卧室里头,潮义的妻子杨氏搂着熟睡的女儿,外头一声枪响,她身子一抖,搂紧了怀里的女儿。
半天,外头有人声闹了一阵,还有擦地和拖动重物的声音,没一会儿,潮义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不发一语。
半天,潮义摸上了自己妻子的手。
杨氏一睁眼,轻声道:“怎么了,当家的。”
“吵醒你了?”
潮义的声音比平常要低很多。
“没有,”她一撑床要坐起来:“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潮义按住了她:“不用,躺着你的,咱俩说会子话。”
潮义攥着杨氏的手:“你打十六就跟了我,我连身绸缎衣服也没让你穿过,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当家的,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
潮义哦了一声:“没事,睡觉。”
他脱了鞋,轻轻钻进被窝,手臂揽住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慢慢闭上眼睛,不多时,就传来轻微的酣声。

以后痛快一点活

十夫人后事办完之后的某一天:

“除了这个,如今也到了开海的时候,打上个月底,堂口兄弟就嚷嚷着该做局了,一直耽搁。以前这事是潮义管,可是现在。”
堂口里管钱粮的钟瘸子把大屿山这几个月的事一桩桩地朝李阎说。
潮义在外面喊了一句,迈步进来,钟瘸子立马闭嘴。
“老钟,我有要紧的事和天保哥说。要不你回避一下。”
钟瘸子没理会,而是看向李阎。
李阎抬了下头:“以前是潮义管,以后也给他管,正好他在,一会你把东西给他看。先回避一下吧。”
钟瘸子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天保哥。我不知道夫人生前和你说了没有,她留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潮义把完好的火漆信封递给李阎。
李阎一把接过,随手就把信扔进了火盆里。呼的一下,那信封就燃烧起来。
“天保哥,你~”
潮义脸上有惊色。
“我跟十娘的关系你也清楚,上面是些私密情话,没什么用。”李阎的脸色火红:“潮义哥比我年长,以前我也说过,你叫我天保就行。”
潮义脑子有些乱,下意识不想露出太多情绪:“那,天保,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潮义哥,”
李阎一边研究海图,一边说道:“十娘是以前亏欠你,叫你以后,活得痛快一点。”
潮义低头咬着舌头,半天才咧开嘴:“这话,可不像夫人的风格,倒像是天保你编出来宽慰我的。”
“像么?哈哈~”
李阎抬头,潮义也在笑。两个人眼光一碰即收,脸上的笑容酣畅淋漓。

脸皮

  人活于世,骨头可以硬,脸皮还是要多备几张。李阎的性子够冷峻,当初还不是嬉皮笑脸地追茱蒂,信口开河地骗太子乐。蔡牵一开始就打算用太平文疏换林元抚,故意扯一通发兵打章何。这是谈判场上的手段。 至于李阎的想法,你玩我陪你玩,你扯我陪你扯,可放人不行。毕竟让官府掏钱,成就自己绑架封疆大吏的悍匪名声,这关系到一次额外阎浮事件。

苍龙

“我叫米力,内蒙古人,是来自甲子·九的“八极”级别阎浮行走,传承苍龙。哦对了,虽然不排除以后出现类似果实的可能,但是至少现在为止,甲子·九是唯一产出阎浮行走的果实吧。不知道这次世界杯决赛,应该是德国赢吧。”
“阎浮事件不会抹杀行走,但是面对关键性任务,有永久滞留其他果实的风险,对,就是我了,呵呵。”
“想想也是后悔,不该贪的,明明八极行走是可以自由选择阎浮事件的。不过,也的确上了詹跃进的恶当,那个王八蛋,看起来是个面团,实际上软刀子割肉。”
“我面临的阎浮事件,奖励极高,关乎到一样只有这颗果实,才会出产的阎浮秘藏:妈阁具。”


假设天··甲子九,指的就是自己的世界。也是唯一一个,产生阎浮行走的世界。
自己进入这颗果实的时间,是2013年末。(本书故事发生时间,李阎87年生人,刚过二十六岁生日。)
上一次世界杯德国进入决赛的时间,是02年,李阎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中国足球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踢进世界杯!
米力话里所指的意思可以看出,他就是在02年,也就是十一年前,进入这颗果实里的。
李阎之前打探过,祥岩寺米力禅师在二十多年前无故失踪,这也大概对得上时间流速一比二的规则。
上次燕都一战,恨别离透露,詹跃进是最近两年才当上“十主”的,也就是说,十一年前,还没有成为“介主”的詹跃进算计了米力,导致米力身陷这颗果实,最终铤而走险,失败身死。

“我听说那天保仔,这一阵子没少各处跑,先是破了虎门,间接导致红毛子打广州,又扣了三旗的头领,现在五旗联盟阵脚大乱,前几天还去了广夷岛,再后来,红旗帮的人大动干戈,把江浙,福建一带翻了个遍,甚至还有人闹到了日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千钧标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犹豫,其实已经暴露了心思。
“可要是换个疑心重的,就不好说了,胡老三不是你的人,嘴不严,要是巴海知道,我问你放还是杀,你一开始没说话……”
李阎一顿,开始摇头:“飞鸟尽,良弓藏嘛,我是不忍心见到,标兄弟这样赤胆忠心的人,因为这么点事,和你们帮主产生矛盾。”
“干脆,我来担这个恶名,你出去就说,胡老三一人做事一人当,他闯鸭灵号的事,自己拿命补,我佩服他的胆气,就答应把巴海放了,大家皆大欢喜,“
“标兄弟要是恼了,就当我自作多情吧,不过我得劝你一句。”李阎的眼神戳进千钧标的心肺一般。“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李阎这番话听得千钧标浑身发冷,粘腻的血流到千钧标的脚面。
千钧标脑子里半红半白,红的是自己拿命拼富贵,蓝旗二当家给自己心口的那几道凄厉伤口。
白的是,坐上临时头领之后,桂兰坊头牌小金宝白嫩的胸脯。
好一会儿,千钧标站直了身子,冲着李阎深深鞠了一躬。他没说话,这一躬身子却埋到了底。

火鼎属种
- 镇海蝾螈 4
- 车鼓烛 1 火
- 泪鲛 9 剑
- 牵丝葫芦 2 控物


打服红毛联军,名为“妈阁具”的阎浮秘藏唾手可得,十二张异兽海图只剩一张,建立永久通道只差临门一脚,
十万白银献祭湘君,率兵破虎门,滔天大匪勒索官府,广夷岛五婆仔的伤病,南洋海盗驱赶红毛。
这足足五次阎浮事件。对李阎来说,只剩下零星的收尾工作,就可以统统大功告成。


林元抚脸色一正:“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这孩子命不算好,心智早熟,有些话,我本来不必明说,可你不能忘得是,你父亲郑一拐早年死于海难,你的母亲也早早离世,人心隔肚皮,天保仔对你再好,他也不是你的骨血亲人。红旗帮的权利在他手里,今天你是南洋海盗的盟主,明天呢?以后呢?你要早想退路。”
郑秀儿才九岁,一听这话,没忍住哭出了声,小脸暴雨梨花地,煞是可怜。
林元抚抿着嘴,整理课本刚要起身,秀儿却脆生生地说话了:“先生,你刚才说这最后一句,义不抵命,势危难拒小人。是什么意思呢?”
林元抚漫不经心地回答:“大义比不上性命,情势所逼,难免要做小人。”



“原来先生这样的人物,到这般境地,也要做个小人么?”
女孩还带着几分哽咽,话音虽轻,却有千钧重。
林元抚一抬头。喉头涌动一会,眨了眨眼:“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秀儿抿着嘴,脸上却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先生,你先回答秀儿,你说你少年家贫,家中曾有女儿饿死,妻子因替人浣衣染上风湿,此事是真是假?”
林元抚眼皮一抖,闭口不言。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有女孩的抽泣。
“先生本是闵县县令林远光之子,乃九牧林氏之后,书香门第。自幼定亲,妻子陈氏是广西布政司的独女,先生少年得意,二十四岁便担任厦门海防同知书记,膝下有三子,没有女儿。所以那些个话,只是来诓骗秀儿这个不经事的孩子的吧?”
林元抚闭着眼睛听着,好半天才艰难回答:“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秀儿别过脸吸了吸鼻子,尽量平稳声音:“先生未免小觑了红旗这些年的经营。”
她红着眼圈:“先生虽有大才,可身陷囫囵,有力也使不出,你编这番谎话,不过是见秀儿爹娘死得早,想以此触动我的心事而已。”
林元抚的脸皮微微抽动,郑秀儿每个字都打在他的脸上。
“先生见秀儿一个女孩家,却有争胜好强的心智,便想借助话术和书本道理,挑动秀儿和天保哥的关系。纵然眼下无用,他日总会给我红旗留下后患,秀儿说的,可有半点差错。”
“天保哥对秀儿如何,秀儿心中有数,书中道理,我只认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娼盗尽是读书人。”
郑秀儿的眼泪又留下来:“秀儿哭。不是因为先生骗我,而是因为到了今天,先生话虽诚恳,举止当中,却连秀儿的一杯茶都不肯受,说到底,先生心中,对我并没有半点情分。”
林元抚闭眼无语。
滴滴答答流着眼泪的秀儿走下书桌,单膝跪下,将那杯已经凉了的浓茶奉到林元抚面前。
“秀儿别无所求,但求先生能受我一杯茶,便不枉今日师徒之谊。”
自打郑秀儿头一句话问完,林元抚的眼睛就没睁开过,此刻茶已经到了眼前,他却像是泥塑木雕,动也不动。
女孩轻轻地抽泣声音,逐渐便轻……
林元抚睁了眼,站起身来收拾书本,看也没看秀儿一眼,夹着纸张离开。
郑秀儿低着头,胳膊都举酸了,房子里早就空无一人。



竖日,天刚蒙蒙亮,载着林元抚的船即将到达约好的赤水港。
船头那人把船桨扔开,拔出腰间牛耳尖刀,一掀帘进了船舱。
闭目养神的林元抚徐徐睁眼。
“你要杀我?”
抛开秀儿的个人感情,林老头大屿山呆了太久,岛上情形,他摸的七七八八,索黑尔的事,他知道,火鼎娘娘的事,他也知道,对红旗内部权力结构,他更是了如指掌。
别说李阎,徐潮义对林也数次起了杀心。
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屿山的黑袍军师,也绝不能放虎归山。
“本来是要杀你。”那人吐了一口唾沫,一抬刀尖指着林元抚的鼻子:“老头,有人要我告诉你,朱门埋奸骨,仗义在人间。”
说罢,这人把刀尖往桌子上一插,转身出舱跳入水中。
扑通!
水花四溅,方舟摇摇晃晃,随着水流一直朝赤水港去了。
林元抚嘴唇青紫,半天才睁开眼睛,他揉了揉酸麻的小腿,叹息了一小会儿,拔起尖刀,开始在桌子上刻什么东西。
一边刻,一边念叨。
船撞在码头上,船外面喧闹了好一阵,有人急匆匆上船,掀起帘来,带着惶急的语气问道:“可,可是立叟先生?”
林元抚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打扰自己。
那人恭敬等着,大概有两三盏茶的功夫,林元抚才刻完,桌子上,是张地图似的东西。
“先生,你这是?”
那人问。
“这是大屿山的地形布防图样,我能记住七八分,这东西藏不住,只能记在脑子里。”林元抚也没看请来人的脸:“你立刻派人,把这张图临摹下来……”
林元抚语气一住,不可置信地点头。
胸口的血污一点点散开。
“你,你是谁?”
那人没一句多余的话,拔出刀子抹在林元抚脖子。
咕噜~咕噜噜~
老头倒在血泊中,脖子上的伤口往外冒血泡,一会就没了声息。
那人冷冷盯着,举刀把林元抚的脑袋割下,拿布包着,快步走出船舱。
“事成了,扯乎!”
……
琉球群岛,蔡氏祠堂。
蔡牵焚香沐浴,对列祖列宗施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老板!”阎阿九在外面恭声道。“事成了。”
“人头呢?”
“带回来了。”
“那便好。”蔡牵点头:“当初天舶司大会一时情急,和姓林的撕破脸,这事总要擦屁股。倒是白白帮了天保仔一个忙。”
蔡牵表情难言,想起了当日福临宴请三大海盗,天保仔没来,却叫老古传话。
“龙头特意说了一句,这月十八在赤水港放人,贝子爷别忘了去接。”
“这月十八……赤水港……别忘了……”
这月十八,赤水港……
李阎这话,哪里是说给福临的,这是说给他蔡牵的!
“也好,红旗不头疼,我也不头疼。”
蔡牵转身走出祠堂。

高难度阎浮事件专有奖励如下:
传承:妈祖之灵!
传奇异物:天妃黛!
传奇异物:道公巾!
查小刀压抑不住心中激动,点上烟卷,皱着脸看向李阎:“咱要不,再考虑考虑?”
李阎伸了个懒腰:“甭考虑,我意已决。”
查小刀咬着牙:“得,你弄来的东西,你说了算?”
当行走获得五仙类传承时,将获得如下提示。(李阎是非五仙类,所以前文未写)
为弥补五仙类传承的实力弱势,拥有五仙类传承的行走,拥有如下权限。
一,无偿查看高位行走的探索笔记,以获取情报。
二,天然魅力。
三,高位五仙类行走以及代行者,将担负一定阎浮运行的职责。其中,五仙类代行者,将担负核心责任。
四,阎浮允许在等价交换的原则内,为五仙类行走提供一次自由愿望的权利。
请注意,每名行走终生只有一次权利,即使更换传承,也没有再次许愿的可能。
“【传承:魁之天权】,行使自由愿望权限。”
“放弃阎浮事件的专属奖励,换取执行本次事件的行走,随时进入本次果实的权利。”
查小刀话说完,那边却寂静下来。

“咳~咳~那个……二位好啊,我叫雪莉。七宫级阎浮行走,传承:魁之摇光。负责受理这的次自由愿望。有几个问题,要和两位确认一下。”
不见其人,可这女人声音含糊,好像在咀嚼什么。
“首先,行走降临在其他果实以后,“重合现象”是不可逆的。所以,在行走回归以后,果实里原本的人也会消失。”
“能解释解释什么是“重合现象”么?”
李阎心头一动,天保仔和自己的关系,就是所谓的“重合现象”无疑。
“没空。”
“……”
李阎挑了挑眉毛:“好,请继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阎浮往往会排出忍土作为替身,来维持这颗果实中“行走”身份的日常活动,这样做的意义,主要是为了行走下次降临做准备。比如,这位李阎先生,你在鳞·丁寅二十四(太岁)果实当中,拥有大明镇抚的军职,你回归以后,阎浮会派出一名忍土,变成你的模样,在军营度过。”
“当然了,为了避免麻烦,忍土会尽可能避开行走在果实中的人际关系,只作为背景出现。还拿这位李阎先生举例子,你在地·甲子二百五十九(茱蒂)果实中,有一位关系极为亲密的女性伴侣,而忍土只具备人的外表,并不具备满足你的伴侣的能力。”
“噗嗤~”
查小刀没忍住。
“所以这颗果实的忍土,就在你回归之后,选择了离开香港。避免露馅。”
李阎强笑着:“你们还真是体贴啊。”
“可是,如果你想获得随时进入这颗果实的权限,阎浮就无法为你提供这样的服务,你要自己穿梭在两个世界,来维持势力和关系。”
“那再好不过。”
李阎想来,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那女人小声嘀咕:“真是……现在想想,空出来那个履行替身职责的忍土,还要安排别的职务给他。麻烦死了。”
“二位确定了么?不再考虑考虑?”
李阎看了查小刀一眼,查小刀欣然点头。
“妈祖之灵,五仙类传承中的上品哦。天妃黛,蕴含妈祖之力的秘宝。这样的利益,你们在这颗果实的经营,要好久才能弥补回来吧?”
李阎还真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自己所求的湘君,品级是比不上妈祖的,且不一定真的能拿到
“切,就这样吧,再见。”
摇光不快地结束了这次会话。

迁坟

这边,张刚明和工厂的人嘀咕着什么,李阎也转头和刘老头说话。
“伯,我说几句话,您别不爱听。”
刘老头刚受了李阎的帮手,这正张不开嘴,听李阎的话急忙摆手:“大阎,有话你就说,伯承你的人情。”
“这事,说破大天,也是咱占理。可有这么句话说的好,宁做讼棍,不做刁民。天底下总有说理的地方,村里解决不了,就去县里,县里不行,再往上,这都没毛病,可是伯啊,你带着几十号人,开车堵人家的厂子,你这道理就没了。人家要是报警,就叫派出所拘留你,把车给你吊走,你怎么办?你这么大岁数,您不为自己考虑,您得替儿女想想,您说呢。”
刘老伯沉默一会,开口说道:“大阎,我也是没办法、我有个外甥认识一位领导,姓邴,说话管事。他下午能过来,我那侄子私底下嘱咐我,闹的大一点,而且得把工厂的人闹出来,这事才好办。”
李阎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这话不靠谱,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嘴,想了一会他才问:“这个邴……”
“主任,他是主任,邴主任。”
“好,邴主任。他来了,这事能解决?”
“应该能。”
李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不到四点。
“行,他人下午来是吧。我给你想想办法,拖到他人来。也不枉崔婶急赤白脸找我一趟。”

“我问这么几句。”顿了顿,李阎说到:“这个项目,是您负责?”
“额,不是,这事我们老板主持。”
李阎一挑眉:“段五?”
“对。”
“行,那我再问一句,你们铲人祖坟这事,段五知道么?”
这位一正色:“这个是真不知道,村里这块地,比原计划拖了一年多,我们和甲方有生产合同,压力也很大。之前说,地里有村民的坟地,我们只当是野坟,没料……”
李阎点点头:“行。我就当真的听。”
对方脸色尴尬,其实野坟什么的都是屁话,村里的坟地是圈出来的,年年扫墓。这只是工厂的托词。
李阎又说:“我最后问一句啊。你说你们跟甲方有合同。”
李阎特意强调了甲方两个字,对方听李阎提起这个,腰板都直了一点,好像这两个字给予了自己无穷的力量。
李阎笑道:“你也别甲方,给兵团作设备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兵团没让你们刨别人祖坟吧?这事说白了,你们没拿老百姓当回事,出了事后悔,可又怕闹大,拿钱上下打点,威逼利诱。话得说明白,虎皮谁都想扯,可披张虎皮,不是谁都能糊弄,您说是不是?”


来的人不少,村委的,镇政府的,方方面面的领导,其中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这人是刘老头的侄子,也在机关工作。他身边,便是那位姗姗来迟的邴主任。
这位邴主任看上去得有小五十岁,浓眉大眼,红脸膛,笑起来很诚恳。
刘老头刚过来,半年前,给家家户户送猪肉的村支书,荣金飞就不干了,他大咧咧地嚷嚷道:“刘继成!你有情况,到村委会去反应嘛,你跑到这里来闹,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和工厂交涉,派出所早就来人抓你们了。”
刘伯活一把年纪,文化水平确实不高,但是真不怕事,他一瞪眼要骂荣金飞,又看到自己侄子使眼色,这才悻悻做罢。不料,一旁的邴主任却替自己开了口:“这个,荣金飞同志,我表达一下我的看法,村委会的工作出了问题,要在自身上找原因,老百姓的困难不能解决,做出一些激动的行为,这都可以理解,不能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嘛。“
荣金飞脸色尴尬,油腻的脸上堆笑:“对,是,是这么个道理。”
刘老头有人家这么一帮腔,看邴主任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他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邴主任主动开口问道:“您是……前几天向我们反映问题的刘继成同志吧?”
“对,对。”
刘老头连连点头。
邴主任握住她的手,如沐春风:“老哥哥你好啊,我姓邴,从省里来,是咱们这个……”他简单叙述了自己的身份,左右看了看,又回头说:“是这样!啊!我呢,本来说,想先去这个事发的地方去了解情况,结果时间上比较紧张,没来得及。不如这样吧,我到您家里去,包括这个,蒙受损失的几位村民,都来。你们和我详细地叙述一下这个事儿,好不好?”
刘老头挺高兴,晕晕乎乎地刚要答应,邴书记旁边,那个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打了个哈哈:“主任,我看啊,咱们都到工厂门口了,不如就见一见工厂的负责人,坐在一起把问题解决。这黑灯瞎火的,您也别挨个上门了。几户人家,我给发短信,叫他们都过来不就完了么。”
刘老头一听这话对,急忙点头:“坟地是厂子的车铲的,没他们在可不行。”
邴主任不着痕迹地看了青年一眼,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先进去聊?”
这小王被邴主任看了一眼,脸色僵硬,心里有点后悔,可还是硬着头皮说:“进去聊吧,进去聊吧。”

赵剑中

理由很简单,一个自发去限制阎浮行走在现实当中胡作非为的老头子,责任感有多强,掌控欲就有多强。

赵剑中捏着一颗麻将牌,十四张派平铺在桌上,这是胡牌了。
胡一张红中。
第五张红中。
“我……”
赵剑中的脸上冰冷如雕塑。半天他才拿手背捂着住自己的脸,手里紧紧攥着水渣貊图。
“我的……儿……”

无支祈

传承:无支祈之血·祸灵
无支祈白首长鬐,雪牙金爪,闯然上岸,高五丈许。蹲踞之状若猿猴,但两目不能开,兀若昏昧。目鼻水流如泉,涎沫腥秽,人不可近。久乃引颈伸欠,双目忽开,光彩若电。
——《太平广记》。
无支祈复苏程度:9??承与行走休戚相关,提高复苏程度,行走的寿命和身体素质都会得到提升,完全复苏传承,寿命加倍。
拥有者获得永久固化状态:祸灵
【祸灵】:增强持有者的90%水汽操感能力。该能力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水汽的运动。且可以在某些果实当中,与更高品质的控水能力相结合。
【祸涛】:无支祈动辄有洪水相伴,行走可以通过肉身,储存一定的水汽。当前储备上限:90吨。
备注:无支祈在一些人手中,有山崩海啸的威能,可在另一些人手里,只是一辈子的洗澡器。

泉郎海鬼:天母近卫,妈祖大人的赐福,将视周围水汽的浓郁程度,给予加持,身处江河湖泊,则身轻如燕,刀枪不入,若身处大海波涛,便是成就神魂不坏之身。罡风真火,神兵坏咒,都难以动摇一丝一毫。
李阎看过之后,才一拍大腿。
这无支祈,来得实在是妙啊。

行走的自身能力。大体上由三部分构成。
一是传承,光怪陆离,无法度量。耗费资源巨大,是每个行走非凡的直接依仗。
二是四格拓展技能,无须耗费太多资源和苦功,花费点数就可以学习,却是无根浮萍,至少在李阎的感觉里,四格拓展技能更像是某种权限,阎浮给了你,便是你的,同样的,阎浮也可以随时拿回去。
三是专精和自悟技能,往往有阎浮也无法帮你突破的瓶颈,强弱也无法量化,可这却是踏踏实实,属于自己的体悟。在李阎看来,是直接决定行走上限发挥的关键。

Date: 2023-08-18 Fri 2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