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 红潮 地球意志

李耀夹了一只煎饺，只觉得味如嚼蜡，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
“你真没事了吧？”
张大牛察言观色道，“要不然，吃完了饭，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我家里没人。”
李耀捧起了馄饨碗，遮住自己的脸，“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哦，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张大牛抓耳挠腮半天，道，“怪不得你会沉溺于小说世界，希望在虚无缥缈的修四宇宙中寻找慰藉呢！哎，怎么说呢，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完全放弃……幻想，只是要注意幻想和现实的区别，不要太投入，明白吧？
“这样，牛老师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人，虽然你不是裙摆摇曳、长发飘飘的女大学生，但牛老师还是很欢迎你有空过来交流和探讨——只要你别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踹门而入，就好了！”
李耀笑了：“谢谢牛老师。”
“不用谢，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别一天到晚扯什么‘修四宇宙’之类的疯话，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简历，找份稳定的工作，过正常人的生活。”
张大牛说，“你要是这么着，就算是谢我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
李耀说，但眼神还是有些恍惚和飘逸，沉默地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所谓‘正常人的生活’，究竟该是怎样的呢？”
“就那样呗！”
张大牛一边喝着馄饨汤，一边道，“找个朝九晚九，钱少事多的工作，忍着上司的咆哮和老板的盘剥，辛辛苦苦熬几年，熬一个房子的首付，再背几十年的债，有个自己的小窝，找个和你情况差不多的老婆，生了孩子之后就该把多余的时间、精力和钱——如果有的话，都投入到孩子身上，自己慢慢变油腻的同时孩子也渐渐长大，等孩子长大之后，就重复这一过程，这个，不就是正常人的生活？”
李耀皱眉：“听上去，不怎么吸引人啊！”
“要不然呢？”
张大牛撇嘴道，“你还别嫌不吸引人，多少人想过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都过不上呢，面对现实吧，咱们既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也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就是这样吗？”

李耀现在知道，“薛定谔的猫”并不是洪潮搞的鬼，而是在亿万年前的“本源地球”上，真实出现过的思想实验，由当时奥地利的著名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试图从宏观尺度阐述微观尺度的量子叠加原理的问题。
这个思想实验是这样：假设在一个理想状态的盒子里有一只活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之后，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而猫将活下来。
按照经典物理学，在盒子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而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
在量子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生死叠加。
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
这项著名的思想实验，旨在论证量子力学对微观粒子世界超乎常理的认识和理解，这使微观不确定变成了宏观不确定，猫既活又死违背了逻辑思维。
薛定谔的猫本身是一个假设的概念，甚至连薛定谔本人抛出这项实验时都带着几分讥讽的味道，可是随着技术的发展，人们在光子、原子、分子中都实现了“薛定谔猫态”，甚至发现薛定谔猫态也就是量子叠加态，本身就在生命中普遍存在着。
这使得人类原本稳固的，唯一的，坚定的世界，受到了极大动摇。
甚至由此衍生出了“平行宇宙”这个概念。
道理很简单——因为所有的微观粒子都是“测不准”的，处在非生非死，非左非右，非想非非想的量子叠加状态，而宏观上的所有物质包括整个宇宙，都是由无数微观粒子组成，那么，理论上，宏观宇宙也应该是“测不准”的，处在“一切皆有可能”的叠加状态，倘若我们感知不到这种“叠加”和“测不准”，只能是因为，存在无数个大致相似却拥有微妙不同的平行宇宙，我们仅仅生活在其中一个，“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此而已。

关于平行宇宙如何诞生，科学家们当然也抛出了很多种假说和猜想，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观测者假说”，认为是观测者的观测行为，导致了量子态的坍缩，进而引发了平行宇宙的诞生。
最简单的例子，还是回到刚才“薛定谔的猫”这个思想实验，按照“观测者假说”，在箱子没有打开之前，当前宇宙处在两种概率叠加的量子态，一旦打开箱子，“观测者”看到了箱子里的结果，刹那之间，宇宙就分裂成了两个，两个宇宙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在其中一个宇宙里，猫是活的，而在另一个宇宙里，猫是死的。
这种“一只猫的生死就能创造全新宇宙”的理论，实在很难令人接受，但是，如果换成更加重大的历史抉择，似乎就容易理解多了——人类文明曾经无数次走在历史的岔路口上，倘若最初的猿猴并没有仰望星空，倘若第一次学会使用火焰来烧烤食物的部落毁灭于一场山洪暴发，倘若秦始皇在统一六国的过程中死于刺客的暗杀，倘若牛顿在那颗著名的苹果尚未掉落之前就死于可怕而普遍的传染病，倘若是纳粹德国而不是美国抢先研发出了核武器……‘倘若，假设，如果’，当前宇宙的人类文明只是在无数岔路中选择了一条，然而另外无数条岔路，仍旧可以通往无数个绚烂多彩又迥然不同的宇宙。
甚至，说得极端一点，部分平行宇宙的“理论探险家”认为，每个人在每天每分每秒做出的任何一个抉择，都将引起一场量子级数的惊涛骇浪，导致整个宇宙的“分裂”，诞生全新的平行宇宙。
也就是说，即便一个普通人早上出门时是先跨左脚还是先跨右脚，都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全新平行宇宙的诞生。
这样近乎于唯心主义的论调，将人类摆在了无穷宇宙的中央，自然很难被人从常理上接受。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宇宙因我而存在”，似乎又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很简单的道理，当人们提到“宇宙”这个概念时，往往会想到浩瀚的空间，闪耀的星辰，辉煌的太阳和柔美的月亮，或许还有各种各样的磁场、波纹和强弱作用力，和黑洞和中子星和星云和所有的宇宙尘埃。
但是，人们之所以会认为宇宙便是“璀璨的星海”，正是因为人类乃是一种拥有“双眼”，可以观测光线，接受辐射，并且精通各种计算，能用最基础的数学公式，推断万里之外某颗星球的运行轨道的“观测者”。
倘若没有人类，而是另一种没有感光器官，甚至完全无法察觉到光波和热辐射的智慧生命来充当观测者，他们的宇宙，肯定不是“璀璨的星海”，而是另一种人类彻底无法理解，或许更加混乱又更加绚烂的东西。
再深入想下去，会不会宇宙比人类观测的还要更丰富、明亮、绚烂和精彩亿万倍，还存在各种波纹和力场以及各式各样的天体，只不过人类缺乏观测和计算他们的“器官”，所以一直沉浸在五彩纷呈的丰饶之海中，却懵懂无知呢？
那就好像一辈子生活在地底洞穴最深处，从没有见过光明的原始部落，必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色彩的含义，世界对他们而言，完全是另外一种形态。
最后，如果没有人类呢？
既没有人类，也没有任何智慧生灵来充当“观测者”，宇宙还存在么，即便存在，那样从未被观测，有可能永恒处在量子叠加态的宇宙，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一个“有意义的宇宙”中，“观测者”必然是宇宙的中央，观测者的眼睛和其他感知器官是什么样子，这个宇宙就是什么样子；观测者希望它是什么样子，它就有可能变成什么样子；观测者充满希望，宇宙便无限光明；观测者陷入绝望，宇宙便永恒沉轮。
这当然不是说，倘若存在这样一只猫，它的生死真的会创造一个全新的平行宇宙。
更不是说，某个普通人早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去上班，先跨哪只脚出门也会创造一个全新的平行宇宙。
不，没有那么简单，关键在于质能守恒、热量守恒，创造全新平行宇宙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而“猫的生死”和“先跨左脚右脚”这样简单的、低层级的观测行为，并不足以激发出足够强大的能量，去“推动”全新平行宇宙的诞生。
只有数量足够多的观测者，激发出他们体内蕴藏的最强大的能量，做出某种高级别的观测行为，才有一定几率导致全新平行宇宙的诞生。
在洪潮所处的这一系列宇宙中，观测者就是全体人类。
而人体内蕴藏的最高级别能量，甚至有一定几率能突破“质能守恒法则”甚至突破维度和宇宙壁障的终极力量，就是情感、意志和想象力。
平行宇宙或许无穷无尽，但无限宇宙中所有观测者的情感、意志和想象力却是共通的。
所以，只需要将这些观测者放置在一个非常极端的环境中，激发出他们最强烈的情感和最旺盛的想象力，就有可能——创造全新的平行宇宙！
什么是“非常极端的环境”？
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世界末日，天灾降临，地球毁灭”的时候！
原来如此！
李耀终于明白，洪潮到底在干什么了。
它首先用自己掌控大半多元宇宙海，堪称“准神级”的力量，操纵物质和能量，创造了无数个地球，将亿万英灵都困在其中。
紧接着，又让这些地球一个个毁灭，利用世界末日的强烈刺激，来激发隐藏在每一名英灵体内最强大的情感、意志和想象的力量。只要这些力量足够强大，就有可能触发“观测者效应”，令当前的宇宙发生分裂，诞生全新的“平行宇宙”。
然而，创造全新的平行宇宙，依旧不是洪潮的终极目的，恰恰相反，当这些全新平行宇宙被创造出来，正欲爆炸和膨胀的刹那，洪潮用某种李耀无法理解的方法，把这些平行宇宙统统禁锢、封印起来！
原子的分裂会产生强大的能量，宇宙的分裂更是如此。
将原子分裂的力量聚拢和封印起来，稳定而持续地输出，就是部分核电站的工作原理，洪潮却是故意触发了宇宙级数的“裂变链式反应”，把无数刚刚诞生的平行宇宙变成了它的“能量源”！
洪潮果然没有骗人。
它真正要利用的并非人类的情感、意志和想象力——这样的“能源”虽然强大，然而和“宇宙裂变链式反应能源”相比，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人类这一观测者的力量，只不过是它撬动“宇宙分裂能”或者说“量子能”的支点而已。
你到底在干什么？”
看清楚了终极的宇宙图景，李耀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喃喃道，“你创造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又将他们统统封印在诞生之初的那一刻，用这种方法得到了无数‘能量源’，无数颗‘宇宙电池’，无数的‘世界引擎’，你，你掌控着如此庞大的能量，到底要用他们来驱动什么东西，达成什么目的？”
“我已经老了。”
洪潮在李耀身后发出了古拙而沧桑的声音，“如你所言，时光在我身上留下了太多伤痕和创痛，即便真正的神级文明都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倘若把我当成一个人，那也是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者。
“对一个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而言，即便他坐拥全世界所有的财富和权势都毫无意义，不是吗？倘若，倘若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用所有的财富和权势来交换一个愿望，你觉得他会许一个什么样的心愿呢？
“没错，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老人，都不会有第二个答案，我所求者，无非八个字——时光倒流，返老还童！”

“时光倒流，返老还童？”
李耀反复咀嚼这八个字，又想到洪潮曾经搞出来的“玻璃弹珠声”的鬼把戏，悚然一惊，瞬间明白，“你，你是要在全宇宙范围内，实施一次超大规模的‘重启’，把整条时间线都重置到亿万年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是的。”
洪潮的声音非常深沉，而它银光闪闪的表面却是涌动着从亿万年前滞留在地球上的冤魂，到“超体文明”和“元始文明”的战争，到它掌控一切，从三维宇宙突破到三点五维宇宙，甚至朝着四维宇宙进军的全过程，“你说的没错，最初的我的确是亿万被抛弃的地球平民百姓，在熊熊烈焰中炙烤的冤魂凝聚而成，当我或者说‘我们’在太阳风暴中重生时，我们释放出来的每一道波纹里，除了满腔怒火和复仇的嚎叫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而当我们以‘超体文明’的身份，战胜了‘元始文明’之后，复仇的怒焰已经平息下来，我们所思所想，的确是如何将所有人的思维和情感都连接到一起，用这种方式确保整片宇宙海的绝对和平。
“但是，当我们探索得越多，对宇宙和宇宙之上的宇宙了解越多，越是被黑暗、绝望和悔恨笼罩——我们可以消灭仇敌，却无法令死者再生；我们可以创造无比美好的世界，却无法修复昨天的邪恶和丑陋；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物质和能量，却无法回到过去，回到‘本源地球’尚未被毁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生机勃勃的时候。
“时间的长河，它一刻不停地奔流，流向名为‘毁灭’的深海，我们就像是坐拥无尽财富和权势的老者，对一切都充满了厌倦，却不止一次回想起昔日美好的日子，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岁月将我们千刀万剐，在我们的脸上身上和灵魂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掌控宇宙又如何，称霸星海又怎样，衰老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命运，毁灭是我们唯一的归宿。
“你说，倘若有一种方法，可以令整片多元宇宙海的时光倒流，让我们——组成超体文明的所有智慧生命，洪潮中的每一枚小水滴，都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过去，难道这样的事情，不值得我们付出一切代价，耗尽所有的能量去追求吗？”
李耀不知该怎么说。
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更是从未感到如此愤怒。
“不管你对逝去的童年有多么憧憬，倘若亿万年时间真的被‘重置’，那么，你究竟将我们这些诞生于亿万年间的人，当成什么啊？”
李耀咬牙，双拳仿佛要攥成两个黑洞，“我们都是淡淡的铅笔字，随时可以被橡皮轻轻擦去吗？
“不，时光不可倒流，我们唯有勇往直前！”
“勇往直前？呵呵，呵呵呵呵，你根本不明白，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如果不想撞个头破血流，魂飞魄散的话，就只能回头！”银白色圆球的表情，再次朝李耀泛滥出无穷无尽的信息，这一次的信息内容，是笔墨无法描绘，比九幽黄泉更加恐怖的画面。
“你以为，多元宇宙海就是最残酷的战场吗？你以为，在真正的四维空间内，存在对人类热情友善的神级生命吗？你以为，所谓的‘神级生命’，真是仁慈的神灵，会被你的祈祷、热血和所谓的正义打动吗？可笑，实在太可笑了！”
洪潮低吼道，“你们这些浮尘一样的人类，对真正的危险根本一无所知，你知道什么叫‘大肃清协议’吗？你知道什么是‘快子崩塌’吗？你知道‘奇点尊主’勃然大怒时，怒火能波及多少宇宙，多少维度的空间吗？你见过‘万古吞噬兽’从‘黑洞深渊’中苏醒，连‘奇点尊主’都要瑟瑟发抖，无数文明献祭了自己的未来，只为了将‘万古吞噬兽’多封印一秒钟的场景吗？
“不，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只小小的蟑螂，是比蟑螂更加渺小的细菌和病毒，你根本不会知道，宇宙之上的宇宙，真正的狩猎者和猎物，究竟有多么恐怖！
“黑暗森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们这些家伙最喜欢用‘黑暗森林’四个字来形容宇宙的广袤和恐怖，我却要告诉你，最恐怖的事情绝非你生活在黑暗森林中，而是你所谓的‘黑暗森林’，却是某种更高级存在眼中的‘生态保护区’，甚至是更高级存在的‘动物园’里的一蓬杂草而已，你好不容易点燃了这片‘黑暗森林’，从里面逃了出来，却发现无数双讥讽的眼睛正在看着你！
“你在地，人家在天，你是细菌，人家却能穿越十九个不同的维度，你要怎么和人家斗？
“我说过，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和愚蠢，但再有勇气的愚蠢，也只是愚蠢而已，昔日的我也像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称霸多维空间的力量，结果我刚刚探出头去，就被人打回原形，跌落‘三点五维’的尴尬状态，困在这支离破碎的身体里——倘若不是我冒险进军，身受重伤的话，你以为你们这样的浮尘、蟑螂、细菌和病毒，能有半点机会吗？
“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最可悲的是，很久以后，当我用全部计算力推演出当时发生的事情，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只是被更高维度战场上的一颗‘流弹’击中，或者说，是一只土拨鼠钻出洞穴，却被士兵的大头皮靴一脚踩了回去，如此而已！从头到尾，那些更高维度的存在，根本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
“这就是我和人家的差距，简直比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更大。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一件事，进化是有终点的，所有文明都要安安分分藏匿在食物链上，自己的位置里，任何妄图‘冒头’的文明，都会遭到无情的打击——而打击者甚至不会意识到该文明的存在。
“我已经代表人类文明，走到了进化的终点，再走下去就要又一次突破三点五维，进军四维空间，肯定会再次遭到致命的打击，或许不再是‘流弹’，而是真正的毁灭！
“你说，除了‘逆转时间，回到过去’，还有什么办法，能更好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文明？”
李耀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事实上，他的神魂已经被洪潮发送过来的那些信息，那些蕴藏着“大肃清协议”、“快子崩塌”，“奇点尊主”和“万古吞噬兽”不可言说的恐怖的信息，彻底塞满，简直陷入某种“数据溢出”的状态。
“回到过去……”
李耀喃喃道，“真能解决一切问题吗？”“可以的。”
洪潮道，“只要回到过去，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得到修正，所有的悔恨都可以被抹平，所有的邪恶和丑陋都能被消灭在尚未发生之前，下一次轮回肯定比这一次更加美好，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那，我们呢？”
李耀眯起眼睛，神魂深处隐隐作痛，“我们岂非，要彻底消失了？”
“不一定，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宇宙是由观测者来决定的。”
洪潮道，“只要你的‘执念’足够强，就可以在时光倒流的过程中对部分量子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你和你所爱的人，都会在美好的过去重生，以更加幸福的方式！”
“但是……”
李耀迟疑，“就算时光倒流，我们还是会不断进化，一万年，一百万年，一亿年，终有一日，还是会触碰到你说的……进化的壁障，万一突破四维空间，还是会被你说的那些什么‘大肃清协议’，‘快子崩塌’，‘奇点尊主’和‘万古吞噬兽’什么的毁掉。”
“那就重新倒转时钟，让时间再逆流一次。”
洪潮道，“再次重置到一切尚未发生的最初。”
“这——”
李耀微微皱眉，神魂艰难地反抗着，“这不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是不战而逃吗？”
“不，这就是我们这个文明，应该在宇宙食物链上的位置！”
洪潮道，“如果我们注定是一颗草，就没必要让自己长得那么高，如果我们是一头食草兽，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地度过一生，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方式，只要按照这样的方式去做，不管外面的宇宙打得如何昏天暗地，血肉横飞，无数文明旋起旋灭，我们都可以在时间的循环中获得永生！”
“永……生……”
李耀喃喃道，他的全身包括咽喉，都被银白色的液体包裹，蔓延，吞噬。
“没错，永生，我用了亿万年光阴来搜集‘平行宇宙分裂链式反应能’，此时此刻，终于达到了‘时间倒流’的临界点，只需要最后一步，只要最后一点点能量，就可以完成第一次‘时间倒流’，等到光阴的尘埃落定，你就会知道，我是正确的，是为了守护这个文明，是做出了别无选择的选择！”
洪潮言辞恳切，很有种泣血而言的味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李耀激荡神魂，通过“超神兵·追梦者”放出数万道电弧，将无数支离破碎的星舰残骸吸附到自己的手掌附近，随后分解成最基本的金属尘埃，又重新炼制成一把数千公里长，缭绕着紫色电弧和赤色火焰的超级战刀。
这是字面意义上，足以一道劈开大海，甚至劈开一颗星球的战刀。
李耀高举战刀，直指不远处不断膨胀，渐渐朝着妖魔鬼怪形态发展的银白色巨人。
“看到了吗，洪潮，这就是我们，一群卑贱的蟑螂、细菌和病毒，或者说最高傲的人类的力量！
“正因为逝去的时光无法倒流，我们才会珍惜当下和今后的每一秒钟。
“正因为犯下的错误没办法彻底抹杀，我们才更慎重去对待每一个错误或正确的选项。
“正因为无人永生，所以我们才更加要争先恐后释放出生命最璀璨的光芒！
“昨日之我铸就了今日之我，今日之我又将创造明日之我，正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身后没有退路，所以每一个人才不得不背负着所有的遗憾、错误、悔恨和创伤，把这些当成勋章、铠甲和兵刃，去勇往直前，冲破一切艰难险阻，开创未来的无限希望！
“回首往昔，亿万年的文明演变，对也好，错也好，背叛也好，毁灭也好，元始族也好，超体文明也好，是的，是有无数遗憾，无数悔恨，无数错误，无数‘理应’被改变和抹杀的东西。
“但是，我们的文明已经投下了它的骰子，用拙劣甚至错误的笔触，在星辰大海之间留下了最鲜明的印记，正是亿万年间的点点滴滴塑造了今天的人类文明，今天这个光荣的，伟大的，骄傲的，高贵的，独一无二的人类文明，所谓‘时光倒流，万界重启’，只会毁灭这个被我们所有人深爱着的文明，即便新的时间线里出现了新的人类文明，那也不是现在这一个，不是我的这一个！
“总之，只有懦夫才会老是想着用重生来解决问题，真正的强者，只会咬紧牙关，吞落鲜血，舔舐伤口，告别昨日，继续向前！
“这就是我要说的，逝者已矣，那些古老的亡灵早该安息了，而幸存下来的人们会背负起全部的错误，悔恨，梦想和希望，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会击败你，击败‘大肃清协议’，击败‘快子崩塌’，击败‘奇点尊主’，击败‘万古吞噬者’和阻挡在我们前进道路上所有的东西，即便有朝一日，我们失败了，毁灭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什么存在可以永生不死，我们对于当永生不死的缩头乌龟也没有半点兴趣，我们只求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伟大文明的最后一名战士的最后一滴鲜血，可以洒在这条通往大宇宙尽头的荣耀之路上！
“只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使命，这就是修真者，这就是……人类啊！”

　　从一五年三月到一八年七月，整整三年零四个月，1215天，1023万字，平均每天8419字，连琢磨带码字，真是要用七八个小时甚至十来个小时才能完成，无论孩子住院还是自己住院都没有一天中断过，《修真四万年》的世界，真是融入了我的血和骨，神和魂，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要硬生生把这部分挖掉，丢开，继续大步向前，这是何等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残忍。

　　“这里不是在叫苦叫累，虽然回过头来看，不能说完全不累，但当时，和这么多朋友一起沉浸在“修四宇宙”中，一起去闯荡，去冒险，去激荡热血和挥洒战焰，这是何等痛快的事情，哪里顾得上苦和累？

对老牛而言，码字已经变成了呼吸和心跳一样自然而然的本能，总不能说“我住院期间还坚持心跳，多么勤劳”，“小孩住院期间还坚持呼吸，多么努力”，这太荒谬了，对不对？

总之，我的意思是，当你投入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竭尽所能写出了上千万字的小说之后，实在很难组织起一两千个字，来描述此时此刻的感受，或许，把大家的感受凝聚到一起，就是老牛此刻的所思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