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 海莲汉芙
Table of Contents
- 1949-10-05
- 1949-10-25
- 1949-11-03
- 1949-11-18
- 1949-11-26
- 1949-12-08
- 1949-12-09
- 1950-03-25
- 1950-04-07
- 1950-04-10
- 1950-10-15
- 1951-04-05
- 1951-04-16
- 1951-09-16(玛克辛去书店后给海莲的信)
- 1951-11-02
- 1952-02-09
- 1952-02-09
- 1952-02-14
- 1952-03-03
- 1952-05-11
- 1952-08-24
- 1952-09-18
- 1952-12-12
- 1953-05-03
- 1955-09-02
- 1956-06-01
- 1957-05-03
- 1957-05-06
- 1958-01-10
- 1958-03-11
- 1961-02-15
- 1961-03-10
- 1963-11-09
- 1964-04-14
- 1965-10-04
- 1968-09-30
- 1968-10-16
- 1969-01-08
- 1969-01-29
- 1969-04-11
- 尾声(1969-10)
- 附录
1949-10-05
➣ 诸位先生:
我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看到你们刊登的广告,上头说你们“专营绝版书”。另一个字眼“古书商”总是令我望之却步,因为我老是认为:既然“古”,一定也很“贵”吧。而我只不过是一名对书籍有着“古老”胃口的穷作家罢了。在我住的地方,总买不到我想读的书,要不是索价奇昂的珍本,就是巴诺书店里头那些被小鬼们涂得乱七八糟的邋遢书。
1949-10-25
➣ 敬爱的夫人:
谨在此回复您于本月五日的来函。敝店很荣幸能为您解除三分之二的困扰。您所列出的三种哈兹里特[4]散文,均收录于这本典范出版社[5]的《哈兹里特散文选》内;斯蒂文森的作品则在《致少女少男》[6]中可以找到。我们挑出两本品相较好的书为您寄上,相信不久后即可送达您的手中,祈盼您会满意。随书附上发票,请查收。
1949-11-03
➣ 住在楼上的女孩儿凯特,她的英国男朋友布莱恩帮我将账单上列的书价一英镑十七先令六便士换算成美金五元三角,希望他没算错。我寄了五元和一元的钞票各一张,多出来的七角请用来支付《新约全书》,那两本我都要买。
你们可否行行好?下回先将书价换算成美金。我连算简单的美金加减都一塌糊涂了,要我把英镑换算成美金真是阿弥陀佛。
海莲·汉芙
我希望在你们那边,“夫人”的意
思和我们这边指的是两码事。
1949-11-18
➣ 这算哪门子新约圣经啊!
好心替我转告英国圣公会诸公,他们平白糟蹋了有史以来最优美的文章。是哪个家伙出馊主意把通俗拉丁文圣经整成这副德性?他们活该都下十八层地狱,你记着我的话准没错。
➣ 寄去四元支付我欠你们的三元八角八分,你就拿多出来的一角二去买杯咖啡喝吧!我住的地方附近没有邮局,我才不要为了划拨三元八角八分,大老远跑到洛克菲勒广场去大排长龙呢。何况,如果要等到我哪天有空顺道去办事,口袋里的三元八角早就被我花得一毛不剩了。我对美国邮政和皇家邮政有十足的信心。
1949-11-26
➣ 敬爱的汉芙小姐:
您的书款已安全寄达,我们会将多出的一角二分先计入您在敝店的专属账户中。
1949-12-08
➣ 萨维奇·兰多的书今天寄达,我迫不及待立即翻开“罗马对话录”——两座城市刚毁于兵燹战火,涂炭生灵被钉在十字架上,苦苦哀求列队行过的罗马士兵,干脆一戟刺死他们,好尽早结束这永无止尽的折磨……再翻到“希腊对话录”,情境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换:读着伊索和萝多彼的娓娓对谈,这里惟一的忧虑只是怕饿着了肚子……我着实喜爱被前人翻读过无数回的旧书。
➣ 言归正传,布莱恩告诉我:你们每一户每个星期才配给到两盎司肉;而每个人每个月只分得一只鸡蛋!我一听简直吓坏了。他拿出一本目录给我看,这是一家设籍在美国的英国公司,专门代人从丹麦寄送补给物资到英国。所以我会寄给马克斯与科恩书店一份小小的圣诞礼物,希望数量足够让你们大家都能分得一些,因为布莱恩跟我说:查令十字街上的书店全都“小得很”。
我会在包裹上注明由你——FPD——代转,天晓得你叫啥。
1949-12-09
➣ FPD!糟了!
我刚把包裹寄走,里面主寄的是一条六磅重的火腿,我想你们应该可以自己拿去给肉贩,请他切片后再平分给大家。
1950-03-25
➣ 春意渐浓,我想读点儿情诗。别给我寄济慈或雪莱!我要那款款深情而不是口沫横飞的。怀亚特还是琼森或谁的,该寄什么给我,你自己动点儿脑筋!最好是小小一本,可以让我轻松塞进口袋里,带到中央公园去读。
1950-04-07
➣ 请不要让弗兰克知道我写信给您。我们都好喜欢读您的来信,大伙儿也常凑在一起揣摩您的模样儿。我坚信您一定是一位年轻、有教养且打扮时髦的人;而老马丁先生竟无视您流露出来的绝顶幽默,硬要把您想成一个学究型的人。您愿意寄一张您的照片给我们吗?我们都很想瞧瞧呢!
如果您也对弗兰克感到好奇的话,我偷偷告诉您:他年近四十,长得很帅,娶了一位漂亮的爱尔兰姑娘——好像是他的第二任太太。
希望您不介意我私下写信给您,也请不要告诉弗兰克哟。
诚心祝福您
塞西莉·法尔
1950-04-10
➣ 亲爱的塞西莉:
真是让老马丁先生大失所望了,请转告他:我非但一丁点儿学问都没有,连大学也没上过哩!我只不过碰巧喜欢看书罢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位剑桥的学者奎勒-库奇(一般都称他为Q),是他让我在十七岁那一年一头栽进书堆里,从此不可自拔。至于我的长相,大概就跟百老汇街上的叫化子一样“时髦”吧!我成天穿着破了洞的毛衣跟长毛裤,因为住的老公寓白天不供应暖气。整幢五层楼的其他住户早上九点出门,不到晚上六点不会回来,房东认为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窝在家里摇笔杆的小作家,而整天开着暖气。
➣ 请多来信告诉我关于伦敦的一切。我幻想着那一天快点到来——我步下轮船、火车,踩上布着尘灰的人行道……我要走遍柏克莱广场,逛尽温柏街;我要置身在约翰·多恩布道的圣保罗大教堂;我要趺坐在伊丽莎白拒为阶下囚的伦敦塔前台阶上……
1950-10-15
➣ 真是的!!!
不是我爱唠叨,弗兰克·德尔!看到书店竟忍心把这么美的古书五马分尸,拿内页充当包装纸、填箱料,我真是觉得世道中落、万劫不复了。我向被包在里头的约翰·亨利告状:“主教阁下,斯文如此扫地,君岂信乎哉?”
➣ 这本书大约一个星期前寄达,现在气也慢慢消了。我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案前,整天陪着我。我不时停下打字,伸手过去,无限爱怜地抚摸它。倒不全然因为这是首版书,主要是我打出生起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书。拥有这样的书,竟让我油然而生莫名的罪恶感。它那光可鉴人的皮装封面,古雅的烫金书名,秀丽的印刷铅字,它实在应该置身于英国乡间的一幢木造宅邸;由一位优雅的老绅士坐在炉火前的皮质摇椅里,慢条斯理地轻轻展读……而不该委身在一间寒酸破公寓里,让我坐在蹩脚旧沙发上翻阅。
1951-04-05
➣ 敬爱的汉芙小姐:
我是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编目员,已在书店任职即将届满两年。谨在此向您表达感激之意。谢谢您多次寄赠礼物包裹给我们。
我现在与七十五岁的姨婆住在一起。当我带着您送的肉、牛舌罐头回到家里,我想如果您能在场目睹姨婆脸上惊喜万状的表情,您大概就不难想见我们满溢的感激之情了。知道远方有人竟能为素未谋面的一群人付出这么多关怀和慷慨,我的内心实在倍感温暖。而我相信,所有同仁必定与我深有同感。
1951-04-16
➣ 你们另外写了一张卡片,而不直接题签在扉页上,我真希望你们不要这样过分拘谨。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一定是你们的“书商本性”作祟使然吧,你们担心一旦写了字在书上,将会折损它的价值。差矣,你们如果真能这么做,不仅对我而言,对未来的书主,都增添了无可估算的价值。我喜欢扉页上有题签、页边写满注记的旧书;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被耳提面命的感觉。
➣ 还有,大家为什么都不签上名字呢?我猜一定是弗兰克不准你们签的,他大概怕我会撇下他,一一给你们大家写情书吧!
隔着汪洋,我在美国此端遥寄我对你们的祝福——“美国”,好一个“坚定的盟邦”!当她一掷千金帮日本、德国从败仗中“复苏”,却眼睁睁看着英国同胞饱受饥馑之苦!皇天为证,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去英国,当面为她向你们道歉。(等我回国后,我会叫她加倍向我赔罪!)
再次感谢你们送我这本美丽的书,我一定会格外小心,免得让它溅到酒滴、沾了烟灰。这份礼物对我这种人来说实在太隆重了。
海莲·汉芙 上
1951-09-16(玛克辛去书店后给海莲的信)
➣ 甜心儿:
这是一间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如果让你见到了,不爱死了才怪。
店门口陈列了几架书,开门进去前,我先站在外头假装随意翻阅几本书,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若无其事地逛书店。一走进店内,喧嚣全被关在门外。一阵古书的陈旧气味扑鼻而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霉味儿、长年积尘的气息,加上墙壁、地板散发的木头香……店内左手边有张书桌,坐着一位年约五十、长着一只贺加斯式鼻子的男士。他站起身来,操着北方口音对我说:“日安。”我回答说我只是随意逛逛,而他则有礼地说:“请。”
极目所见全是书架——高耸直抵到天花板的深色的古老书架,橡木架面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虽已褪色仍径放光芒。接着是摆放画片的专区——应该说:一张叠放着许多画片的大桌台。上头有克鲁克香克、拉克姆、斯派和许许多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英国插画家的美丽画作;另一边还放着几叠迷人的古旧画刊。
我在店内待了约莫半个钟头光景,期待着你的弗兰克或是哪个女孩儿翩翩现身。不过,因为我到达时已过了一点钟,我猜他们全都外出用餐去了,而我又不能待太久。
1951-11-02
➣ 你们有精装版的合唱乐谱吗?比如说巴赫的《马太受难曲》或韩德尔的《弥赛亚》?虽然我顶着寒风,走到五十条街外就能买到,但我想我还是“就近”先问问你们吧。
1952-02-09
➣ 埃勒里调高了我的剧本稿酬,现在是一集两百五十元。如果继续照着这样的调薪幅度,到了六月,也许我就可以启程赴英,自己去逛“我的书店”——如果我胆子够大的话。隔着三千英里的安全距离,我写了一堆没大没小的信,我大概只会悄悄溜进去又静静踱出来,而不敢告诉他们我是谁。
1952-02-09
➣ 你们不妨再加记一笔沃尔顿的《五人传》到我那份“该寄而未寄”的书单里头。老实说,订这本书实在是违背了我的购书原则。我从来不买没读过的书——否则,不就和买了一件没试穿过的衣服同样下场吗?可是,这儿竟然连图书馆也借不到这本书。
➣ 只要是Q喜欢的,我都照单全收——小说除外,我就是没法儿喜欢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虚构人物操演着不曾发生过的事儿。
1952-02-14
➣ 亲爱的海莲:
我也十分同意,该是我们都摒弃无谓的“小姐”“先生”敬称的时候了。不瞒您说,我本人实在并不像您长久以为的那样既木讷又严峻。只是我写给您的信都必须存放一份副本作为业务存档,所以我认为行礼如仪似乎比较妥当。不过,此封信既然与书店业务无关,自然毋须顾虑副本、存档的问题。
➣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您对我们的不断付出。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当您确定访问英国时,橡原巷37号将会有一个房间,可供您无限期地住宿。
1952-03-03
➣ 你得当心了,如果电视剧续签,明年我就会杀到你们那儿去。到时候我会蹬着古董木梯,掸去你们的书架顶层的陈年积垢,顺便也把你们的优雅端庄一并一扫而光。我跟你提过我帮埃勒里·奎因的电视剧集编写巧艺谋杀吗?我所写的剧本总会安插艺术场景——芭蕾舞团啦,音乐厅啦,歌剧院什么的;连嫌疑犯或尸体也得写得文绉绉的。为了向你致敬,或许我该写一出发生在古书店里的谋杀案,怎么样?你要演行凶歹徒呢?还是要扮刀下亡魂?
1952-05-11
➣ 《垂钓者言》里的木刻版画太棒了,光这些插图的价值就十倍于书价。我们活在一个诡异的世界——这么漂亮,又能终生厮守的书,只须花相当于看场电影的代价就能拥有;上医院做一副牙套却要五十倍于此。
1952-08-24
➣ 对了,海莲,这个礼拜我们终于荣登有车阶级了。虽然不是一部新车,没什么好到处吹嘘的。不过,车子只要能跑就行了,您说是不?怎么样,您现在比较愿意来找我们玩了吧?
1952-09-18
➣ 每年一到春天,我就会“大清仓”,把一些我再也不会重读的书全丢掉,就像我也会把再也不穿的衣服扔了同样道理。倒是旁人都很惊讶,依我看,他们爱惜书本的方式才奇怪呢。他们买一堆新出版的畅销书,囫囵吞枣似的看完,我常想:他们也未免读得太潦草了吧。然后呢,因为他们从不重读那些书,不消一年,书里头的内容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不过,当他们看见我把书一箱一箱地往外扔时,却又露出一副“这怎么得了!”的表情。要是照着他们的做法:买了一本书,好——读过了,好——上架,好——没事了,一辈子也不会再去碰它第二回,可是呢,“丢掉?万万使不得呀!”为什么使不得?我个人坚信:一本不好的书——哪怕它只是不够好,弃之毫不足惜!
1952-12-12
➣ 一拆开包装,《爱书人文选》款款现身——镶金边的皮面、上金漆的上书口……轻而易举勇夺“我的藏书选美”的后冠,连首版的《大学论》也甘拜下风。它看起来仍如此清新、纯朴,宛若从未遭染指——不过我知道,它的确曾被频繁地悉心翻阅过:因为一打开书页,总会落在某几个特定段落,冥冥之中似有前任书主的幽灵导引我,领我来到我未曾徜徉的优美辞藻,例如特里斯特拉姆·项狄描述他父亲富丽堂皇的书房:“架上罗列多善本,箧中广纳皆美卷。”
➣ 我打心里头认为这实在是一桩挺不划算的圣诞礼物交换。我寄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顶多一个星期就吃光抹净,根本休想指望还能留着过年;而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却能和我朝夕相处,至死方休;我甚至还能将它遗爱人间而含笑以终。
1953-05-03
➣ 而你猜我改编哪一个故事?“多恩与领主千金私奔记”——灵感来自沃尔顿的《五人传》!电视观众大概没几个人晓得约翰·多恩是谁,不过,拜海明威之赐,大家都听过“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只消将这句名言编进剧本里,便顺利卖出啦!
于是,约翰·多恩成功登上“不朽名人堂”,我也依约拿到一笔酬劳——价码大约是我前前后后花在你们店里的书款外加五颗牙!
我打算半夜爬起来听收音机的现场实况转播,和你们一块儿参加加冕典礼,同时惦念着你们所有人。
1955-09-02
➣ 你们店里一直发行这么棒的目录,却直到现在才寄给我!难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老是忘了吗?汝等无赖!
忘了哪个复辟时代的剧作家老爱用“汝等无赖”这个词儿数落别人,我好不容易终于逮到机会可以用它来造个句儿。
1956-06-01
➣ 
亲爱的弗兰克:
布莱恩介绍我读肯尼思·格雷厄姆的《杨柳风》,因此我迷上了谢泼德的插图,决定自己也要买一本。但是!先别忙着寄来,帮我保留到九月,届时我会迁入新址。
原本住得舒舒服服的旧公寓老命不保喽。上个月所有住户都收到了搬迁通知,现址要盖新大楼。我想也是该为自己觅一间好公寓、买几件好家具的时候了。于是我打铁趁热地在第二大道的一处工地,订了一间连影儿都还没有的客卧两用预售屋。我现在忙着四处张罗新家具和书架、地毯,几乎把钱都花光了。可是,我一辈子都跟摇摇晃晃的桌椅、到处爬满蟑螂的厨房为伍,现在我想过点儿像样的日子。至于英国之旅,只好等着有人招待我去了。
与此同时,我的房东怕大家赖着不走,索性把门房给解雇了,害得垃圾和热水都没人打理;还打算要把信箱间、走道灯和我的厨房与卧室间的隔间墙全拆了(本周即将发生);这些烦心的事加上眼睁睁看着道奇队兵败如山倒,真是心酸谁人知噢……
对了,新地址如下:
纽约州,纽约市21,东七十二大街305号(九月一日启用)
1957-05-03
➣ 亲爱的海莲:
预备好大震一惊:您上回信中提到的三本书,一口气全都找到了!而且已经在上周寄去给您,现在应该正在途中。别惊讶我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理应是本店的服务项目之一。账单附在此信中,扣除账户余额之后的书款为五美元。
几天前,有两位您的朋友到店里来探望我们——很抱歉我现在不记得他们的大名了,是一对很可爱的新婚夫妇。不过,可惜他们行程匆忙,只能在我们这儿稍坐片刻,抽根烟的光景,就必须告辞了。
1957-05-06
➣ 寄自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的明信片
被你知道了一定会挨你臭骂一顿!——我们去了你的书店。我们一说出是你的好友,便被大家团团围住。你的弗兰克邀我们去他家过周末;老板马克斯先生特地从里头走出来,他说他一定要和“汉芙小姐的朋友”握握手;他们所有人都一副要好好地款待我们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我们差点儿就葬身在难却的盛情之中!
我猜你一定也很想亲眼瞧瞧你口中“可爱的威廉”降生的房子吧。
现在正在前往巴黎的途中,接着去哥本哈根,预计二十三日回国。
爱你的
金妮与埃德
1958-01-10
➣ 现在已经找不到“便宜”的东西了,所有的东西都标榜“价格公道”,要不然就是“收费合理”。对街又在盖大楼了,他们立了一块大招牌,上头写着斗大的字:
“一房一厅或两房一厅任君选择/租金合理”
房租什么时候“合理”过?其他东西也没好到哪儿去。尽管招牌上吹得天花乱坠,终究只是个广告文案。
我一路活来,眼看着英语一点一滴被摧残蹂躏却又无力可回天。就像米尼弗·奇维一样,余生也晚。而我也只能学他“干咳两声,自叹一句:奈何老天作弄”,然后继续借酒浇愁。
1958-03-11
➣ 亲爱的海莲:
先在此向您致歉,无法及早回信。我们前一阵子都累垮了,诺拉生了一场病,在医院里待了几个月,而我只好暂时请假在家代理家务。她现在已经复元得差不多了,再过个把礼拜就能出院回家。这段时间真够折腾我们两人的,不过还真得感谢国民保健制度,我们几乎没花自己一毛钱。
1961-02-15
➣ 
亲爱的海莲:
您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我们在店里恰好有一部《圣西蒙公爵回忆录》,译者正是阿克赖特。六卷全帙,装帧精良且品相完好。我们将于今天寄给您,大约一两个礼拜可望寄达您的手中。这套书的价格约合十八元七十五分,但请勿挂怀书款,您在敝店的付款记录一向良好。
1961-03-10
➣ 
亲爱的弗兰克:
附上“千万不能掉了”的十元钞票,它务必平安到达你们手里。倒不是最近发了什么横财,而是路易不让我留他一个未赎之身。他在法庭上受够了俗不可耐的赖债痞子,可不希望保持了两百七十年的清誉毁于一旦。
1963-11-09
➣ 最近才刚扔了一本别人送我的书——作者描述奥立弗·克伦威尔时代的社会状况,天晓得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是不是瞎掰,他又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哪晓得那个时代的社会状况?如果我真想了解那个时代的社会状况,大可左阅弥尔顿,右读沃尔顿。这些货真价实的作品不仅能清楚明白告诉我那个时代的社会状况,还能引领我神游其境。
君不见沃尔顿尝曰:“若非身临现场、亲眼目睹,何以让看官尽信余言?”
这段话说得铿锵有力,深得吾心!我坚决拥护“亲身经历”的作者、作品。
1964-04-14
➣ 我们这几年来都没有塞西莉·法尔的消息,至于梅甘·韦尔斯,她在南非没多久就待不下去了,回国后曾到书店来看大家,给了大伙儿一个发“早跟你说了偏不听”牢骚的机会。不过她后来又搬去澳洲碰运气了。前几年还曾收到她寄到书店的圣诞卡,最近则又断了音讯。
1965-10-04
➣ 
亲爱的海莲:
很高兴再度收到您的来信。是的,我们都还健在如昔——老态益发龙钟,工作更加忙碌,口袋却没能加倍饱满。
1968-09-30
➣ 我挑了一个细雨霏霏的星期天介绍一位年轻朋友读《傲慢与偏见》,她现在果然已经疯狂迷恋简·奥斯汀了。
1968-10-16
➣ 
亲爱的海莲:
是的,我们依然健在,手脚也还勉强灵光。这个夏天真是把大家忙坏了,从美国、法国、北欧和其他各国来的大批观光客,几乎把我们比较好的皮面精装书全都搜刮一空。由于书源短缺,加上书价节节攀升,恐怕很难赶在您的朋友生日前找到任何奥斯汀的书,我们会设法在圣诞节之前为您办妥这件事。
诺拉和女孩儿们都很好。希拉已经开始执起教鞭;玛莉则和一位人品不错的小伙子订了亲——不过一年半载的还结不成婚,因为双方的经济条件都不太宽裕。所以,诺拉一心想当个福福泰泰的外祖母,这希望恐怕愈来愈渺茫呢。
想念您
弗兰克
1969-01-08
➣ 
敬爱的小姐:
我于近日整理公文档案时,偶然发现一封您于去年九月三十日寄给德尔先生的信。我在此非常遗憾地向您报告:德尔先生甫于上上个礼拜天(十二月二十二日)去世了。丧礼则已在上周三(元月一日)举行。
德尔先生于十二月十五日因罹患急性盲肠炎被紧急送医,虽然立即施行手术,但他仍不幸因病情扩散,导致腹膜炎并发而于七日后不治。
德尔先生在本书店服务已超过四十年,加上马克斯先生也刚辞世未久,科恩先生对于这个不幸的事件自然万分悲恸。
您是否仍须本店为您寻找简·奥斯汀的书?
马克斯与科恩书店
秘书
琼·托德 敬上
1969-01-29
➣ 亲爱的海莲:
感谢您寄来的慰问信,我完全不认为那冒犯了我。我真希望您在弗兰克在世时能够与他见面,并亲自结识他本人。我原先只知道他是一个处事严谨同时也很幽默的人;现在还了解了他在待人处事上更是一位谦冲的君子,我收到许许多多来自各地的信,都异口同声地赞扬他对古书业的贡献;许多人还说他是如何饱富学识而又不吝于与其他人分享……如果您想要看这些信,我可以将它们寄给您。
不瞒您说,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俩似乎有许多共通点;我也羡慕您能写出那么好的信。弗兰克和我却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他总是温和有耐性;而因为我的爱尔兰出身,我的脾气总是又倔又拗。生命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他从前总是试图教导我书中的知识……我现在好想念他。
孩子们都很懂事,我为此深感欣慰。像我这样要一辈子孤寂以终的人想必大有人在吧。
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字迹潦草。
祝福您
诺拉
我盼望有一天您还是能来造访我们,两个孩子都很想见见您。
1969-04-11
➣ 
亲爱的凯瑟琳——
我正在整理书架,现在抽空蹲在书堆中写信给你,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希望你和布莱恩在伦敦能玩得尽兴。布莱恩在电话里对我说:“如果你手头宽裕些就好了,这样子你就可以跟我们一道去了。”我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差点儿要夺眶而出。
大概因为我长久以来就渴望能踏上那片土地……我曾经只为了瞧伦敦的街景而看了许多英国电影。记得好多年前有个朋友曾经说:人们到了英国,总能瞧见他们想看的。我说,我要去追寻英国文学,他告诉我:“就在那儿!”
或许是吧,就算那儿没有,环顾我的四周……我很笃定:它们已在此驻足。
卖这些好书给我的那个好心人已在几个月前去世了,书店老板马克斯先生也已经不在人间。但是,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
海莲
尾声(1969-10)
➣ 
亲爱的海莲:
这是德尔家族第三号通讯员首次发言!
首先,我要对我们长时间的静默向您致歉。请相信我,其实我们心中一直惦记着您,只是不知如何将这样的意念用文辞表达。直到今天我们又收到您的来信,我们都感到万分惭愧,并决定应该立刻动笔回信给您。
我们很高兴得知您的出版计划,也同意并很愿意提供这些信件供您作为出书之用。
我们现在搬到了可爱的新家,常常会在心里想着:如果父亲依然健在,一定也会喜欢这儿的。
再多的悲恸亦无济于事。虽然父亲生前从未拥有财富、权势,但他始终是一个快乐自得又具有丰富内涵的人,我们应该以拥有一位这样的亲人而深感欣慰。
也许只是为了冲淡愁思,我们都尽量让自己忙碌着。玛莉白天在大学图书馆辛勤工作,晚上则和朋友开车出游散心,深夜方归;我除了正常的教职外,还兼修一个学位;妈妈则整天忙上忙下,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所以,恐怕大家都无法好好地回信——不过,当然我们会很高兴能继续收到您的来信。
无论如何,只要有空,我们还是会努力回信的,并期盼能再有您的消息。
希拉诚挚 敬上
附录
在与不在的书街
➣《查令十字街84号》这部美好的书,系以1949年至1969年长达廿年流光,往复于美国纽约和这家小书店的来往信函交织而成——住纽约的女剧作家买书,任职“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经理弗兰克·德尔负责寻书寄书,原本是再乏味不过的商业往来,但很快的,书籍击败了商业,如约翰·房龙说“一个马槽击败了一个帝国”(当然,在书籍堆栈的基础之上,一开始是汉芙以她莽撞如火的白羊座人热情凿开缺口,尤其她不断寄送鸡蛋、火腿等食物包裹给彼时因战争物资短缺、仰赖配给和黑市的可怜英国人),人的情感、心思乃至于咫尺天涯的友谊开始自由流窜漫溢开来。查令十字街那头,他们全体职员陆续加入(共六名),然后是德尔自己的家人(妻子诺拉和两个女儿),再来还有邻居的刺绣老太太玛丽·博尔顿;至于纽约这边,则先后有舞台剧女演员玛克辛、友人金妮和埃德替代汉芙实地造访“她的书店”,惟遗憾且稍稍戏剧性的是,反倒汉芙本人终究没能在一切落幕之前踩上英国,实践她念念不忘的查令十字街之旅。全书结束于1969年10月德尔大女儿替代父亲的一封回信,德尔本人已于1968年底腹膜炎病逝。
一个无垠无边的智识世界,却是由一个个小洞窟构成的。
我尤其喜欢查令十字街的一个个如此洞窟,一方面,这有可能正是人类亘古的记忆存留,是某种乡愁,像每一代小孩都有寻找洞窟打造洞窟置身洞窟的冲动,有某种安适安全之感,而读书,从阅读、思索到着迷,最根底处,本来就是宛如置身一己洞窟的孤独活动;另一方面,我总时时想到列维-施特劳斯的话,这些自成天地般洞窟的存在,提供我们逃避的机会,逃避什么样的压迫呢?逃避一种列维-施特劳斯指称的大众化现象,意即一种愈发一致的、无趣的、再没性格可言的普世性可怖压逼(正是社会永恒当下的呈现),而这些动人的洞窟,正像《爱丽丝漫游仙境》的树洞,你穿过它,便掉落到一个完全异质、完全始料未及的世界里去。
于是,我遂也时时忧虑我们最终仍会失去属于我们这一代的查令十字街,如同汉芙早已失去她的查令十字街一般,我们的杞忧,一方面是现实中断续传来的不利信息(如商业的腐蚀性只是被减缓,并没真正被阻止),更是人面对足够美好事物的很自然的神经质反应,你深知万事万物持续流变,珍爱的东西尤其不可能一直存留,如朝霞,如春花,如爱情。
➣ 从事出版已超过半辈子之久,我个人仍始终有个问题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我始终不真正明白人们为什么不买书?这不是全世界最便宜的一样东西吗?一个人类所曾拥有过最聪明最认真最富想象力最伟大的心灵,你不是极可能只用买一件看不上眼衣服的三千台币就可买下他奇迹一生所有吗(以一名作家,一生十本书,一本书三百元计,更何况这么买通常有折扣)?你不是用吃一顿平价午餐的支付,就可得到一个美好的洞窟,以及一个由此连通的完整世界吗?
关于书写,更关乎距离(陈建铭)
➣ 我一直相信:把手写的信件装入信封,填了地址、贴上邮票,旷日费时投递的书信具有无可磨灭的魔力——对寄件人、收信者双方皆然。其中的奥义便在于“距离”——或者该说是“等待”——等待对方的信件寄达;也等待自己的信件送达对方手中。这来往之间因延迟所造成的时间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发菌时间之微妙差可比拟。
➣ 我始终不愿也不甘臣服于转瞬出现在对方屏幕上的电子邮件;自然更视ICQ(线上实时对谈)为畏途。拜传统邮政犹运作不辍之赐,我至今仍与老友、至亲维持着手写、投递信函的老把戏,全然是因为我由衷相信:致力消弭空间、时间的距离纯属不智亦无益。就在那些自以为省下来的时、空缝隙里,美好的事物大量流失。我指的不仅仅是亲笔书写时遗下的手泽无法取代;更重要的是:一旦交流变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翘首引颈、两两相望,某些情意也将因而迅速贬值而不被察觉。我喜欢因不能立即传达而必须沉静耐心,句句寻思、字字落笔的过程;亦珍惜读着对方的前一封信、想着几日后对方读信时的景状和情绪。
书缘·情缘(恺蒂)
➣ 如同每一个晴日的上午,阳光将这排歪歪斜斜的二手书店的影子投到街中心上,街上还少行人,穿着对襟毛衣,半秃着顶,行动悠缓的店主们正在将一切生意准备停当,掸一下桌面、橱窗中的灰尘,把书架上那排排参差的布面、皮面书摆正,再将一匣匣便宜的小本平装书移到门外,沿着窗前的墙根摆齐。不用吆喝生意,不用招揽顾客,这群书商们如同他们店中中层书架上的那些小羊皮装帧而成的上个世纪的书籍,虽并不昂贵,但却见过世面,口中叼着一枚烟斗,看着大红色的双层汽车在街上阳光屋影间叮咚过往。
她跨下了一辆黑色的计程车,纤巧单薄的女人,游移的目光掠过那一家家摆着书的橱窗,68号,72号,76号,78号,82号,寻寻觅觅,像是丢失了件宝物。最终停了下来,但面前的84号却是空空如也。灰蒙蒙的玻璃窗里面蛛网遍织的书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些废纸,满是尘埃;推门进去,没有想象中的惊喜问候,空空的楼梯通向另一些同样废弃了的房间。孤身女人想张口告诉主人她已到来,她信守了诺言,但空屋中并无人回应,只有一阵冷风袭过,泪水顺着面颊静静地流淌下来。是一段书缘,还是一段情缘,竟让这纽约的独居女人千里迢迢为了伦敦小街这破落关门的书店而如此神伤?手中握着那本薄薄的小书,是为了还查令十字街(Charing Cross Road)84号的哪 一种心愿?
➣ 六十年代末,汉芙颇为潦倒,写出去的剧本屡遭拒绝,书的选题也无人感兴趣。一九六九年一月,纽约冬天很冷,汉芙从图书馆回到家中,已近六点。她手上捧着一摞书,把从门房中取来的信件放在书上,走向电梯。在电梯中,她发现在那一大堆账单之间,有一封薄薄的蓝色的从Marks&Co.寄来的航空信。这信有些异样,因为德尔先生所寄的信,信封上的地址都是单行距打成,而且向来是把她连名带姓拼全的,而这封信上,地址是双行距,她的名字是由一个字母H代替的。她只道是德尔离开了书店,没太在意,夜深人静捧杯独坐时,她才打开此信。
这一夜,她再没有睡着。因为信中的消息,是德尔的死讯。
➣ (一九六九年四月十一日)
其实此时,查令十字街84号已准备关门大吉,书店主人的后代无心经营旧书,一年后汉芙的书的畅销也未让书店起死回生。此时的伦敦,经过六十年代文化革命和摇滚乐的洗礼,已与五十年代完全不同。七十年代初,英国是激进先锋、朋克即将形成势力的年代,关心旧书旧文化的人实在太少了。汉芙一九七一年前往英国,一心一意醉心于寻找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情怀,触目所见,根本不是心中的英国,这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老姑娘此时肯定已极难让一般人亲近,无奈大英帝国也确实有一批为数不多的怀旧之人,他们虽已过时,但却仍有生息,大洋彼岸这位老姑娘对英国潦倒二手书店的无限热爱,对英国旧文化旧文学旧传统的一片痴情,对这些怀旧的人来说,是一帖温润滋补的药,把他们熏得晕晕乎乎,舒舒服服,而且这是一服中国式的汤药,头剂、二剂、三剂,喝了十几年还不舍得把药渣子扔掉,这是这本书话式的信集能在英国成为畅销书的原因了。
一九七五年,汉芙家中所有的鞋盒子都被腾出来装了英国各地的书迷们寄来的信件,BBC决定把《查令十字街84号》搬上荧屏;六年之后,素有盛名的英国戏剧界决定把它改编为舞台剧,在伦敦最好的剧院上演三月不衰;再过六年,此书又被改编成电影,由著名演员安妮·班克劳夫特及安东尼·霍普金斯领衔主演,电影介绍中称,“这部片子旨在反映两种爱情,一是汉芙对书的激情之爱,二是她对德尔的精神之爱”,终于在书缘与情缘之间系了根红线。
➣ 海莲·汉芙,一九一六年四月十五日出生,一九九七年四月九日去世。终身未嫁。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于北京方星园
爱情的另一种译法(张立宪)
➣ 该片由美国哥伦比亚公司1986年拍就,片长100分钟,担纲主演的是演技派演员安妮·班克劳夫特和安东尼·霍普金斯,拍得真是无可挑剔。之所以说是“万幸”,是因为影碟被碟商译成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动作片名字——《迷阵血影》。我敢担保,即使你看到这种影碟,最大的可能也是与其失之交臂。这个异想天开的译名惹恼了一个台湾人,他叫陈建铭,是诚品书店古书区的员工,在没与任何出版社联系出版且未跟国外购买版权的情况下,就先译出了全书。按照他的说法,这般牛劲发作,就是因为《迷阵血影》这个名字,而且影片的对白字幕也是惨不忍睹,“我翻译这本书,多少也想为它赎点儿罪罢”。
这个故事
恕我饶舌,复述一遍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
穷困的女作家海莲受不了纽约昂贵庸俗的古旧书店,便按照《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地址,给位于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后来被海莲派去伦敦侦察的好友形容成一家“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写了一封信,求购一些绝版图书。这一天是1949年10月5日。
很快,回信和她要的书就来了,那些书令海莲的书架相形见绌。双方的信任和欣喜很快达成,除了海莲有一点点麻烦,她是个连付账和找零都搞不清楚的女人,更不用说将英镑换算成美元了。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经理弗兰克除了满足她购书的要求外,还得给她准备英镑和美元两种发票。
温暖的相知借助娓娓道来的书信,很快就俘获了远隔重洋的海莲和弗兰克。
五十年代初期的英国百废待兴,物资实现配给制。海莲就从美国给书店的店员们寄来火腿、鸡蛋和香肠,让他们吃到很久没有见过的“完整而大块”的肉。而弗兰克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他开始在英国各地奔波,出入豪宅,为存货不多的书店添置新品,踏破铁鞋,为她寻觅难得一见的珍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书信成为他们平静流淌的生活中无时不在的旁白。
海莲不是没想过去伦敦看看书店看看弗兰克。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积蓄,而英女王的登基又使得赴英的费用打了折。眼看可以成行,但她的牙逼着她留在了纽约。她只好给弗兰克写信:“我陪着我的牙,而牙医却在度蜜月,他的结婚费用是我出的……”
弗兰克只好为她和刚刚登基的伊丽莎白女王祝福。
书照买,信照写。
到了这一天,海莲的信三个月后才接到回音,她被告知:弗兰克于1968年12月22日病逝。海莲马上赶到查令十字街84号。走进即将被拆迁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时,距离她第一次给这里写信,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她笑着对空荡荡的书店说:“我来了,弗兰克,我终于来了。”
通过胶片来诉说图书的故事,总显得不太解气。不过,看平静的生活围绕着他们的讨书买书谈书一幕幕展开,仿佛将惟一彩色的道具放在黑白环境里,使原本素朴的书本也显得绚丽,一如荒漠甘泉。